陸安然看完兩份親子鑑定報告,平靜地合上了資料夾。
她看向沙發上端坐著的那對雍容華貴的夫婦,淡聲問道:“所以,當年我跟夢家的孩子抱錯了,夢傾城才是陸家的親生女兒?”
看著眼前陸家耗費十七年時間砸了不少人力財力培養得大方得體的陸安然,陸母白鬱金只是嗯了一聲,神色不見任何情緒起伏。
坐在她身側的女孩扎著俏皮馬尾辮,穿著破舊發黃的白裙子,一直低聲啜泣著,眼睛哭得紅腫,好似寒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女孩可憐巴巴地抬起頭看向蛾眉皓齒、長髮披肩,一襲藍色長裙,光是站在那裡便光彩奪目的陸安然,眼底的妒意轉瞬即逝。
“姐姐,我只是想找回自己的爸爸媽媽,你不會怪我吧?”她猶如受盡委屈苦楚,卻又不得不表現出乖巧懂事的模樣,一聲姐姐好似對陸安然完全沒有敵意。
“別喊姐姐,聽得我腸胃不舒服。”陸安然並沒因為陸家夫婦在場就裝樣子,她不在乎,陸家夫婦也不在乎。
怪?當然不怪了,她甚至還想謝謝夢傾城呢。
正愁沒理由堂而皇之地離開陸家那幾個瘋子哥哥姐姐的桎梏,夢傾城就主動送上門了。
夢傾城起身朝陸安然走去,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裙襬,“姐姐,我知道你心裡有怨,你在爸爸媽媽身邊十七年,肯定也是捨不得離開的。養父家裡又窮又小,你回去了也住不慣,不如留在這裡吧,我們像親姐妹一樣和平相處好嗎?”
陸安然眉心緊蹙,垂眸盯著夢傾城刻意弄得髒兮兮的手,不悅的神色在臉上彰顯無疑。
“離我遠點。”她手一揮,淡淡後退了一步。
卻在這時,夢傾城突然重重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唯有夢傾城柔弱地捂著臉,眸中泛起淚花,好一副楚楚可憐的小白花模樣。
她委屈地望著站在原地冷漠疏離的人,聲音中夾著哭腔:“姐姐,我只是想跟你和睦相處,這樣爸爸媽媽也不用為你離開而傷心,你為什麼要打我?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正常情況下,白鬱金和陸忠都應該心疼流落在外受了十七年苦的親女兒,急忙上前來將她扶起,然後指責陸安然不識好歹,將她掃地出門。
然而,客廳裡氣氛依舊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無動於衷地待在原處,就連一旁候著的傭人都不曾上前拉她一把。
讓她抽泣的哭聲顯得越發尷尬。
陸安然不打斷夢傾城的戲,純屬是因為覺得挺有意思的。
這裡是陸家,上不了檯面的小把戲沒人會去在意。
三代為門,五代為閥,十代一世家。
陸家四代從官六代從商,發展至今枝繁葉茂。世家大族注重血緣,注重利益,卻無人會關心一個所謂真千金的感受。
他們用利益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用價值來衡量一個人的重要程度。
顯然,真千金夢傾城和假千金陸安然在陸忠、白鬱金眼裡,沒有任何區別。
甚至,夢傾城還不如陸安然。
陸忠的聲音冷冷傳來:“行了別哭了,上樓歇著去。”
夢傾城一愣,淚珠還掛在臉上,爸爸這是在安慰她嗎?
陸安然彎了彎唇角,收起看戲的眼神,走到沙發坐下,將資料夾隨手扔在了茶桌上。
情緒穩定得彷彿自己是個局外人。
見她放下資料夾,陸忠沉聲道:“你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這裡,陸家也不是養不起。”
“不必了,既然你們的親女兒回來了,那我自然去找我的親生父母。”陸安然喝了口熱茶,紅茶泡久了,有點澀味。
陸忠認為陸家把陸安然培養得很好,做事幹脆利落,可惜是沒有血緣關係,再大方得體也比不上親生女兒有價值。
所以陸安然想走,陸忠自然不會留。
“三百萬,半個月時間,把戶籍遷出去,跟陸家斷乾淨。”
這筆錢可不是心軟擔心陸安然以後的生活條件,而是用三百萬買斷這份父女關係,日後陸安然就與陸家再無半點關係。
陸安然也順其自然地改了口:“謝謝陸先生,十七年養育之恩我會記在心裡的。”
言外之意,拿了這三百萬,哪怕她離開了陸家也不會背地裡抹黑,給陸家造成負面影響。
無錯書吧算是一個承諾。
陸忠沒再給她眼神,“收好東西讓劉叔送你過去。”
陸安然放下茶杯起身上樓,才走到樓梯口,身後就傳來了夢傾城急切的聲音:“姐姐真的要走嗎,你看看爸爸媽媽這麼愛你,送你走都要給這麼多東西,你不看親恩也要看養恩啊。”
話裡的意思誰聽不出來?擺明了捨不得讓陸安然帶走陸家的東西罷了。
白鬱金不悅,那點東西陸家根本不放在眼裡,若是夢傾城不讓陸安然拿走,傳出去反倒是顯得他們陸家摳搜了。
她掃了眼一旁候著的梁嬸,“上去幫忙,她不帶走的東西全部扔了。”
夢傾城一怔,陸安然不要的就全部扔掉?那可全都是珠寶首飾、限量版包包啊!隨意挑出來一件都得大幾十萬!就說陸安然現在腳上那雙單鞋,就得八萬!
全部扔了,那跟把錢丟進焚燒廠有什麼區別?
陸安然好笑地勾了勾唇,徑直走上樓梯取了個小羊皮的揹包,只裝上了重要證件和手機,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陸家。
原本計劃成年後逃離陸家,夢傾城的出現讓她的計劃提前了一年,卻也給了她一個更合適的理由。
夢傾城真當陸家是什麼好地方呢?
或許對於男孩而言是一座追名逐利的金字塔,可對於女孩而言,儘管被培養得再優秀,最後無非是淪為資本聯姻的工具罷了。
血緣關係,不過是讓工具更有價值。
進了陸家,成了陸家的女兒,夢傾城就自求多福吧。
陸家兩位少爺快回國了,那兩人可都是瘋的。夢傾城在他們面前不會學聰明點的話,分分鐘被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