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爸,爸真的……”
李紅英哽咽著,一張嘴,眼淚就往下掉!
李紅兵也紅了眼眶,談秋荷看著三個孩子,上輩子她死得早,沒了自己,她的紅月也緊隨其後,她的紅兵和紅英無比艱難才長大成人,可一輩子都辛苦,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們受苦,磋磨了一輩子!
這一次,她不會了,她不會再任勞任怨,也不要做大家口中的好妻子、好兒媳,她只想做自己,將她的三個孩子養大成人!
“你爸犧牲了,他單位的領導今天來了,送你爸回來,媽晚上去找人看個日子,咱們早早讓你爸入土為安!”說到這裡,談秋荷吸了吸鼻子:“紅兵,你是老大,也是男子漢,等會兒你跟媽媽先去一趟供銷社,把票都拿上,你爸有後,咱們要讓他安安生生地走!”
李紅兵一個半大小夥兒,此刻泣不成聲。
談秋荷轉身對李紅英和李紅月說:“紅英,你帶著妹妹看好家裡,我跟你哥很快就回來!”
從白鷺鄉到鎮上的供銷社,五里地的樣子,談秋荷帶著李紅兵去了供銷社,將手裡的布票都換成了白布,白布多數情況下,只有家裡有白事才能用得著,所以,供銷社還有不少。
剩下的糧票、肉票,談秋荷就換成了糧食和肉。
剛到家,生產隊隊長來了,會計來了,村裡的男男女女都在院子裡站著,白天那會兒,來看熱鬧的人大多是村裡的婦女和老人,這個時候,村裡絕大部分人都來了!
鄉下人家都這樣,一個村,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全村都會聚到一塊兒,一般是村長當知客,來安排村裡人幫忙。
“秋荷呀,立國是為國捐軀,他死的光榮,你節哀!今天鎮上的領導也來找過我了,你不在家,你放心,以後你跟孩子遇到什麼困難,就來找隊上!”
白鷺鄉生產隊的隊長也姓李,叫李建軍,比李立國大了十來歲的樣子,快五十歲了,為人公正!
“謝謝隊長!”談秋荷看著大傢伙,李立國下葬的日子挑出來了,就在兩天後,也就是後天下葬,她拿出自己從供銷社買回來的東西:“立國走得突然,要麻煩大家了!”
村裡的婦女聞言,忍不住低頭抹眼淚。
李建軍當即問了李立國下葬的日子,談秋荷告訴他後,他馬上就開始了分派任務:“今天大家先回去,把家裡的桌椅該搬的,都搬過來,還有鍋碗瓢盆……”
等大家走後,談秋荷才拖著疲憊的身體進了屋。
今天孩子們格外安靜,談秋荷將買回來的東西收拾好,轉頭就見幾個孩子盯著李立國的軍裝和骨灰罈子流淚,她滿眼的複雜,她跟李立國之間,要論感情,可能也只有親情了,他們聚少離多,一年到頭,也沒跟他見幾面,加上李立國這個人太過孝順,很多時候,都是委屈她跟孩子!
所以,很多時候,她心裡是有怨氣的!
“紅兵,你帶著妹妹們去做作業!”
李紅兵張了張嘴,談秋荷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你爸是軍人,他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現在,他為國捐軀,死得其所!你們是學生,學生的任務就是學習!紅兵,你們的爸爸給你們打了樣,你們要以他為榜樣!”
李紅兵他們猶豫了一下,便進屋拿了作業,家裡就一盞煤油燈,談秋荷收拾好,便急忙出來做晚飯。
李立國死了,可活著的人是要吃飯的!
晚飯依舊是玉米碴子,村裡的石磨磨出來的玉米碴子,有點粗糙,上鍋要蒸快一個小時才能蒸熟,她就隨便煮了點水煮菜,調了一碗辣椒蘸水,炒了一個醃菜,便叫孩子們吃飯。
“秋荷,吃飯呢?”
來人身上穿著一件打著補丁的深灰色衣裳,頭髮編成辮子後,盤在頭上,再用乾淨的帕子包起來,她長得不高,有點胖,正是談秋荷的大嫂劉彩霞。
對這個大嫂,談秋荷印象很深刻,李立國的大哥李立仁,為人憨厚老實,屬於八竿子也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人,但他娶的這個媳婦兒,卻十分強勢,以至於結婚後,他們家就一直是劉彩霞當家做主,上輩子,她過不下去了,手裡沒錢,孩子們上學要交學費,她借到劉彩霞面前,被劉彩霞好一通諷刺。
“大嫂來了?”
談秋荷坐著沒動,她慢慢咀嚼著嘴裡的玉米飯,雖然很粗糙,但糧食的香味卻很濃郁,她這個大嫂,這些年李立國慢慢往上升,她這個大嫂對她還算是客氣,如果不是上輩子經歷過一遭,她肯定也會覺得大嫂比李立業那個媳婦兒好相處多了。
“秋荷呀,爹孃那邊叫我來喊你,立國的事……咱們一大家子好好商量商量吧!”
談秋荷立馬明白了,崔氏和李立業今天沒能將錢要到手,不願善罷甘休,找了劉彩霞,是想給她施壓吧!
李紅兵放下手上的筆,“騰”一下站起來:“媽,我跟你去!”
談秋荷望著大兒子消瘦的臉,她的紅兵,是個很孝順懂事的孩子,李立國的職業就決定了,在李家,她還不如客人,她的紅兵,小小年紀就跟著她下地幹活,後來生了紅英和紅月,他又幫忙照顧妹妹,讓她能放心地去掙工分。
“紅兵,你好好寫作業,媽能解決,好好學習,聽到沒有?”
這一次,她一定會緊抓著那些撫卹金,給自己和孩子一個交代!
李紅兵沒有點頭,眼裡滿是擔憂!
劉彩霞回過頭來,似笑非笑說道:“紅兵長大了,以後這個家,可就靠你支撐了!”
談秋荷一個眼刀子扔過去,她冷冷道:“他爸沒了,可我還在呢,用不著他一個孩子支撐門庭!倒是大嫂,聽說你們家紅翠現在當家做主了?”
聞言,劉彩霞臉上閃過一抹不虞,李紅翠是她的二女兒,潑辣的名聲傳遍了十里八鄉,更是逼死了自己的婆婆,現在確實是她當家,可誰對她不是指指點點?
也因為這樣,劉彩霞一般不讓她回孃家,怕自個兒也被人戳脊梁骨!
李紅兵有些詫異地望著談秋荷,等她走後,李紅兵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