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比春花小一歲，膽子卻比春花小五歲不止，也正是因為這樣，與村裡其他小子玩不動一處，他才成了春花的跟班。

平日裡，不是跟著春花一起上山砍柴，指著春花為他趕跑野獸，就是躲在春花的身後去山裡摘果子或是撿菌子。

他追著春花回到墓地，見方才仰頭大笑的不是女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不敢靠近楚雲，只埋頭在那裡挖墳。

楚雲見春花回來了還帶了兩人來，不禁鬆了一口氣。

一個人在哼哧哼哧挖墳，另一人在神情悲慼的給她爹燒紙錢。

她是看出來了，這個春花力氣大卻怕她大伯孃，看上去很懦弱，但是春花在村裡的人緣卻非常不錯。

大半夜的，她能叫來兩個人為她爹挖墳燒紙錢，其中一人還是村長，足以證明這一點。

沒過多久，楚雲又看到三人拎著鋤頭來了，默不作聲的加入挖墳的隊伍。

楚雲徹底放心了，今晚一定能挖好墳。

二狗子等四人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墳墓就挖好了。

春花悲慼的說：“村長，下葬吧。”

村長擰眉，“春花，這個時辰不對，你不選一個好時辰給你爹下葬？”

“不選了，這個時辰就很好。”

選時辰還要額外花銀子，春花不捨得。

“那行。”村長到底沒有堅持，知道春花家只剩她一人，沒那麼多講究，“二狗子，大柱你們幾人把春花爹抬進墳墓，輕著點兒，別磕著碰著了。”

“好的村長。”

二狗子和大柱輕手輕腳去抬屍體。

窮人家安葬親人比較潦草，也很省事，楚雲看著春花爹就這麼草草下葬，蓋上最後一抔黃土就算完事，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

她就在想，如果她死了，估計連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只能暴死荒野。

這麼想著，她突然羨慕起春花爹來，至少他有個好女兒。

這就是有親人與沒有親人的區別。

她是不是也該生個像春花這樣能給自己收屍的孩子？

這種想法突然從她腦子裡冒出來，就被她及時壓了回去。

村長收了春花買墓地的二兩銀子就走了，當然這錢是楚雲替她付的。

另外三人也走了。

只有二狗子不肯走，他想留下來陪一陪春花。

春花哪裡要膽小的二狗子陪。

最後，二狗子是被春花給攆走的，她自賣自身，葬父後就要跟著恩人離開，留下來陪她沒意義。

楚雲拿出一個饅頭放在春花爹的墳墓前，跪在墓前的春花看到白麵饅頭，一下子淚奔。

哇哇哇大哭起來。

“爹，女兒不孝，臨死前女兒都沒能讓你吃頓飽飯。”

“女兒不孝呀爹。”

“爹趕緊去投胎，投一個好人家就能吃飽飯，來世還我給爹做女兒。”

春花一直在哇哇大哭。

聽著她的哭聲，楚雲心裡也很不好受。

不過看著春花心腸這樣好，應該會給她收屍，那她報仇就無後顧之憂了。

如此一想，她覺得該幫一幫春花，先賣春花一個好。

“春花，你去喊人的時候我睡了一覺，你爹給我託了一個夢。”

“啥？”春花的哭聲戛然而止，“恩人你在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你爹給我託夢。”

“什麼夢？”春花抬手抹眼淚。

“你爹說你大姐是被你大伯孃偷偷賣去青樓的，還有你二姐，也是被你大伯孃偷偷給賣了的。”

蹭的一下，春花跳將起來。

楚雲見她怒了，心道好樣的，一點都不懦弱，接著往下說：“你爹還託夢告訴我，你娘和你弟弟都是被你大伯孃推進河裡淹死……”

楚雲的話還沒說完，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遠。

她轉頭一看，哪裡還有春花的身影？

她心裡咯噔一下，春花不會去找她大伯孃問清楚吧？

咋就這樣信她說的話呢？

她抬頭去看：“……”

沒入夜色中的春花身影已經很小了。

驚覺再一次被春花丟下。

她拔腿就追！

“呼哧呼哧……”

楚雲喘著粗氣，等她跑回春花家，就見春花掐著她大伯孃的脖子，把她抵在茅房的牆上。

“說，我娘和我弟弟是不是你害死的？”

大伯孃還在夢遊，潛意識知道自己是來數銀子的，根本聽不進春花的問話。

嘴裡不斷的說：“銀子，我的銀子，賣身銀子。”

“賣身銀子？”春花一驚。

難道是賣大姐和二姐的銀子？

“對，就是賣她們的銀子。”楚雲追了過來。

“恩人你怎麼知道的？”春花問，手還掐著大伯孃的脖子。

“當然是你爹告訴我的，還有你大伯孃騙你大姐和你二姐給你爹治病的銀子也被她給吞了，你爹才病死的。”

“啥！”

春花手上稍稍一個用力，只聽“咔嚓”一聲。

大伯孃的脖子應聲而斷，腦袋耷拉著，沒了呼吸。

春花嚇得慌了神，到底是第一次殺人。

扶著她大伯孃的屍體急得跳腳：“恩人，我該怎麼辦？會不會被官府抓走？”

楚雲不知她殺人這麼輕鬆，天生神力呀。

“別廢話，趕緊把人丟進茅坑。”

春花一下子反應過來，“哦，哦，丟茅坑裡就沒人知道是我殺的，只以為大伯孃起夜拉屎掉茅坑裡淹死了。”

“聰明，你大伯孃該死。”楚雲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之後，楚雲和春花合力把人扔進茅坑。

這一幕正好被在村裡尋人的長山看到了。

長山眼眸微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處理掉人，楚雲明顯鬆了一口氣，在牆根下來回走動，低頭尋找起來。

“恩人你在找什麼？”

已經跑出幾步的春花見楚雲沒有要逃的意思，她立刻折返回來。

“找銀子，都是你家的銀子。”

春花一聽，猛地明白過來，方才她看到大伯孃在牆根底下挖著什麼，當時她沒在意，只想著問一問大伯孃，現在想來，大伯孃應該是在找銀子。

她走到大伯孃剛才挖的地方，蹲下來就是一陣刨。

她的動作很快，很快地上便露出一個大罈子。

她興奮的喊：“恩人，我找到了。”

楚雲走過來一看，見到一個大罈子，忙說：“把罈子抱起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好。”春花應了一聲，抱起罈子就想往村外跑。

楚雲忙拉住她，“反了，往這邊跑。”

楚雲指了指春花爹墳墓的方向。

春花不解，要逃也該往村外逃呀。

楚雲跟她解釋：“你跑了反而會惹人起疑，我們用不著跑，回你爹的墓地去，天亮了再回來。”

“哦，哦，恩人就是比我聰慧，想的就是比我多。”

春花莫名的就信眼前這個恩人，爹都給恩人託夢，更加說明恩人值得她信任。

楚雲不知道的是，天真單純的春花始終都沒有懷疑過她。

她說什麼春花都信。

潛伏在暗處的長山因為離得遠，聽不清兩人說的話，但是兩人殺了人這事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忙跟上，看兩人到底要幹什麼？

並不急著把人帶回去。

在他看來，這個小桃心黑手辣，殺人不眨眼，不適合留在世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