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還在下,許知意將輿圖放在只有三條腿的香案上,展開,蹙眉盯著。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
“我們現在在這,距離邊關還有幾百裡,雨要是一直不停,咱們就沒辦法出發,可也不能一直呆在這破廟裡,等著尋他們的人找過來。”
其餘幾人聽她這麼說,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陳府醫往外張望幾眼,雨幕如織,沒一點要停歇的意思。
“方圓幾十裡,能藏人的也就這間小破廟,咱們確實不能繼續呆在這了。”
壯漢沉默著,不知想到什麼,抬起頭。
“要我說這雨來得也算及時,能把馬蹄印子給衝沒了,再說,主子原打算去平城玩,但是迷路了,想來他們現在正在前往平城尋人的路上,一時半會找不到這裡來。”
許知意坐在乾草堆上,忽明忽滅的火光將她的臉映照得愈加蒼白。
在此之前,她從沒有這樣趕過路,再怎麼咬牙堅持,也確實有些體力不支。
柴廚子拿一根棍子捅了捅他的腰眼子。
“你會這麼好心告訴我們這些?該不會是想讓我們放鬆警惕留在這,到時被你們的人一網打盡吧?”
壯漢看著已經睡著的五王子,苦笑一聲。
“要是主子出了事,我回去也沒命了!他們應該也看出來了,他一點功夫也不會,若淋了雨病倒了,到時拖累的還是你們!”
許知意出神地望著外面,風有些涼。
“先不急著做決定,等他們回來.......”
有兩隻肥老鼠從香案下鑽了出來,見到人也不躲,直勾勾盯著他們。
松藍皺眉,快如閃電地把一隻老鼠拎起來。
“公子您瞧瞧這裡渺無人煙,可這兩隻老鼠卻胖成這個樣子,不符合常理啊!”
柴廚子點頭附和,下意識拎著木棍左敲一下右敲一下。
這一敲不要緊,本就不穩的香案轟然倒塌,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
往裡張望,黑乎乎的,陰風陣陣。
柴廚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回頭看向許知意。
“公子,這裡該不會鬧鬼吧?這兩隻老鼠沒準兒就是陰兵。”
銀珠見他胡說八道,氣得踹一腳他屁股。
“公子還在呢,你亂說什麼!”
左顧右盼,撿了幾顆石子扔進去。
如同石沉大海,沒有聽到石子落地的聲音。
許知意鼻尖輕動,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腐朽氣息。
那是獨屬於死人的味道,而且還是死了很久的那種。
“這裡有死人的味道,但又不臭,應該已經成白骨了。”
被五花大綁的壯漢躊躇著。
“這一片早年間是有人居住的,但後來傳出鬧鬼,一夜之間,人去村空,這地下會不會是古墓?”
銀珠伸長胳膊,洞口四周一片冰涼溼滑。
“銀珠,你拿火把試一試。”
火把湊近洞口,火併沒有熄,代表著這洞裡空氣是流通的。
“公子,這裡有一條麻繩!還有不少鑿過的痕跡,看樣子像是有人來過。”
暗衛此時才出聲。
“之前屬下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曾誤入過古墓,倒沒有書上描寫的那麼恐怖,不少古墓都是選在風水極好的地方建成的,有空氣也有乾淨的水。”
見許知意長久沉默著,暗衛又道。
“屬下身手還行,要不下去看看?要真有古墓,就不擔心與他們正面碰上。”
良久後,許知意才緩緩點了頭。
“你們三個一起下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留一個是為了防止有意外情況發生,萬一那壯漢掙開繩索,他們幾人可真對付不了。
“公子放心。”
麻繩還算結實,洞壁雖光滑,但有鑿出來的小坑,下去就沒那麼困難了。
越往下,風越涼,似乎能滲入到人的骨頭縫裡。
不知爬了多久,腳才終於踩到了實地。
映入眼簾的是一口已經被人開啟的棺槨,裡面靜靜躺著一具白骨,其餘的陪葬品早不見了蹤影。
用石子探過,並沒發現機關。
一般這種古墓裡都點著長明燈,據說燈油是蛟人熬成的,可千年萬年不息。
當然了這都是民間的傳說,世間根本沒有蛟人存在,只是這古墓也不知在這多久了,燈卻一直亮著,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古墓不大,旁邊還有幾個耳室,是用來存放死者陪葬品的,例如一些青銅的鼎,還有一些碗碟。
暗衛檢視的時候,嘴角抽了抽。
“看樣子是有盜墓的光顧過這裡了,連一枚銅錢都沒放過,這該是多缺錢啊!”
另一名暗衛查探過剩餘耳室,長舒一口氣。
“沒有機關,也沒有毒煙一類的,這墓竟然是修在河邊的。”
三人齊齊看過去。
河水清可見底,甚至還有小魚在歡快地遊動。
“葬著的也不是何人,死了也要霸佔這麼好的一塊地方,也難怪村子裡一夜之間人去屋空。”
鬧鬼是不可能的,只能說墓主人看上了這塊風水寶地,用了些非常手段,迫使村民不得不離開生活了幾輩子的故土。
自古以來,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最後忍氣吞聲的都只能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
“我在這守著,你們去把公子她們接下來吧!記得留個標記,老三他們回來也能找到咱們。”
墓壁四處懸掛著長明燈,明明滅滅的火光,倒一點也不影響視線。
很快的,許知意幾人艱難地爬下來,兩腿一軟,一屁股癱軟在地。
浮生眼睛四處亂瞅。
“公子,這還真是一座古墓哎!這可真是長了見識了!您說這該不會真的鬧鬼吧?”
銀珠洪亮的聲音在古墓中迴盪。
“有個屁的鬼!而且我跟你說,這世間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許知意靠在銀珠的後背,漆黑的眸子閃了閃。
“銀珠說得對,人比鬼可怕多了!”
人因為貪婪會做出許多傷害別人的事,比如秦淮生,為了一點嫁妝,不惜縱火,致使她與未出生的孩子命喪火海。
比如平陽公主,貪戀榮華富貴,不惜親手毒殺自己的孃親。
諸如此類,不勝列舉,只想一想,就覺得遍體生寒,對這世間充滿了恐懼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