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老國主雖沒睜眼,卻感受到濃濃的威脅,他的後背一涼,忍不住又蜷了蜷身子。
許知意卻似一點也未察覺,拿出銀針,啊,不對,是金包銀的長針反覆消毒。
周圍已經擺了十來盞宮燈,把這一處照得亮若白晝。
銀針入穴,卓克王子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因為對某種野菜過敏,連續三天被施針的經歷,就有些同情起自家父王了。
但這同情並不多,只有指甲蓋大小。
他對醫術一無所知,但卻很相信許知意是絕不會傷害到父王龍體的。
那幾處穴位可解暑氣,亦可化食消積。
但只有一個缺點。
那就是疼,特別的疼!
東臨老國主這下是真的痛撥出聲,額上佈滿了黃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一路滑到草地上。
他就是一個沒有壞心眼的老頭子,因為拉不下臉面,裝病騙幾粒消食丸罷了!
為什麼要遭這種罪呦!
他很想暈過去,但疼痛使他異常地清醒,甚至聽得到篝火中的柴火發出的噼啪聲。
許知意不動聲色打量著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想必有了這次教訓,東臨老國主日後再管不住嘴的時候,一定能剋制一二了。
很快的,東臨老國主覺得胃中一陣翻滾,顧不得有這麼多人看著,忍不住放了好幾個屁。
柴廚子鼻尖動了動,十分嫌棄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把後邊站著的江公公撞了個趔趄。
這裡畢竟是草場,牛羊馬的糞便味道還是很刺鼻的。
如今加上東臨老國主這幾個響雷一般的臭屁,那味道簡直直衝天靈蓋。
松藍忍不住朝東臨老國主翻了好幾個白眼。
好歹是一國之君呢,怎麼這麼不注意形象啊!
其餘宮人就沒他們這麼好命了,退是不敢退的,一個個屏息,差點沒把自己憋得閉過氣去。
東臨老國主雙手死死抓著草叢,尷尬得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他確定了,兒媳婦就是故意讓他出糗的!
半刻左右,終於等到許知意將銀針拔出來。
疼痛過後,周身是說不出來的舒暢,原本撐得難受的胃也舒服了許多。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東臨老國主以他這個歲數沒有的靈活,一骨碌爬起來,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帳篷中隔著一道雙繡的屏風,屏風後是他用慣了的金恭桶。
呼內侍守在外面,聽著裡面傳來的一陣陣不堪入耳的動靜,面無表情地悄悄挪了挪腳步。
這就是一場鬧劇,可大傢伙也沒了繼續吃肉喝酒的興致,收拾了一番,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卓克王子則陪著許知意在草場上散步。
月色如皎,灑下點點光輝。
“這裡是比王宮清涼,咱們去那邊看看吧。”
卓克王子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因為挖掘暗河被圍起來的那一片。
“好,不過有好多石頭,你注意腳下,慢些走。”
許知意頷首,抬腳朝那邊走去。
因為開採出了水晶,所以東臨老國主把禁軍派來日夜監守,省得有心人趁此機會又大撈一筆。
他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挖河開渠哪一樣都離不了錢,該花花,該省就要省。
左相的事給眾大臣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即使有賊心,也沒那賊膽了。
笑話,不過就是少撈一些,總好過被連鍋端的強。
卓克王子拿過火把替她照著明,一旁是堆成小山一樣的水晶礦,大大小小的的有幾十座。
許知意動了動鼻尖,又彎腰掬起一把土,嗅了嗅,眼中就似盛滿了星子。
卓克王子見狀忙問。
“可是有什麼發現?”
許知意語氣輕快。
“嗯,再往下挖肯定會有所發現的!你瞧這土明顯就比其他的地方的更潮溼一些。”
卓克王子近來一直在這裡監工,聞言蹲下去,抓起一把土地仔細瞧著。
在指尖捻了捻,泥土一下就黏在手指上。
他從一旁拿過挖掘用的鋤頭,躍入深坑,用力又往下挖了挖。
潮氣夾著泥土的味道撲面而來。
守在一旁的松藍忍不住激動地大喊一聲。
“王妃,您瞧這裡出水了!”
火把搖曳,光線略有些昏暗。
許知意定睛,果然見卓克王子剛才挖過的地方開始往外冒水。
又觀察了一會,發現那水沒有一點要停下的意思,很快就聚成了一汪小小的水池。
值守的禁軍們也忍不住湊過來,眼中除了好奇,還有掩不住的欣喜。
看來他們的方向沒錯,東臨缺水的問題終於要解決了。
百姓們再也不必為水源問題愁眉不展了。
那這是不是代表著土地乾涸問題也會得以緩解,他們是不是也會收穫許多的糧食了?
卓克王子還在挖,衣衫上沾了不少的泥濘也渾不在意。
禁軍們也忍不住跳了進去,手上握著工具,埋頭挖起來。
“松藍,你去多拿些火把過來!”
因為這個意外的發現,許知意的聲音聽起來也分外的激動。
她雖每天待在王宮裡,可到底還是擔心自己當初的提議最終會是一場空。
東臨老國主信任她,耗費了如此大的人力和物力,如果一無所獲,他肯定也是不會有一絲埋怨的。
但她過意不去。
東臨不是她的家,她遲早要離開的。
但在這之前,她還是希望東臨缺水的問題能解決,困擾百姓的瘧疾得以控制。
陳府醫不擅長與人打交道,卻被許知意逼著收了不少的徒弟。
無他,許知意希望在他們離開之後,東臨也能擁有醫術不錯的郎中,不必再處處受限於人。
東臨給了她最大的尊重。
而卓克王子和老國主給了她最大的善意。
她只有竭盡所能地回饋,離開的時候,才能走得坦坦蕩蕩。
卓克王子嫌長衫麻煩,索性脫了,只著單薄的裡衣,仍有汗順著鬢角流下來。
見許知意盯著他看,卓克王子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一口白牙昭示著他此刻的興奮。
怎麼能不高興呢!
暗河已經開工了大半個月,卻遲遲沒有收穫,他的心也始終懸著。
身為東臨人,他自然希望能為百姓們尋到新的水源。
而身為許知意的愛慕者,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