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藝書院。
虞籍自飲自斟。
兩側還有書童伺候著。
而後就揚起抹笑容。
抬手落子。
“姜尚書,你輸了。”
“哈哈,還是太師技高一籌。”姜權無奈苦笑,抬手道:“看著太師如此輕鬆愜意,在下還真是羨慕。”
“老夫現在是無官一身輕。”
“留在這六藝,倒也是挺好。”
“每日教書育人,看書撫琴。”
“偶爾還與大儒辯經。”
“仔細想想,朝堂確實不太適合我。還是在這六藝舒服,無拘無束,老夫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是啊!”姜權自嘲地笑了笑,抬手示意書童退下。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注視著虞籍,嘆息道:“太師告老歸鄉,過上這閒雲野鶴的日子,吾等可就遭殃了。我就不明白了,陛下好端端的變化為何這麼大?明明已經平定叛亂……”
“呼——”
虞籍長舒口氣。
神情透著幾分無奈。
顯然是不太想提這個話題。
別看他是看著奉帝長大的,可他始終覺得奉帝很有心眼。這並非貶義,因為奉帝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我們的奉帝太過在乎權勢。”
“老寧王死後,他趁勢收回軍權。”
“去年,他基本就已廢了相權。”
“將六部徹底收為己用。”
“同時自六藝提拔諸多年輕弟子,安插在各個郡縣和朝堂之上。又大膽啟用新的將領,也是頗有成效。”
“寧闕還未繼承王號時,奉帝就已著手削藩。你大可想想,削藩最大的阻礙是異姓王嗎?”
“太師的意思是?”姜權心裡猛地咯噔了下,“陛下還要削寧王的權?”
“早晚的事。”
虞籍是頗為平靜。
包括寧闕在內,也都提到過。
大奉就只有一個親王。
那就是寧王!
當初高祖起事時,就曾立下過誓言。說是隻要寧王願意出兵相助,屆時便可和寧王共享天下。只是首代寧王很識趣,最後沒再提這事。因為忠心耿耿,封地就被安排在涇陽,僅僅只有一個縣。
這是信任,其實也是防範。
只是歷代寧王都恪守祖訓,支援奉帝。加上封地又僅僅只是一個縣,所以威脅始終不算大。
“奉帝,從來就都沒變過。”
“他有多勤政,姜尚書是知道的。”
“每日批閱文書,事無鉅細皆是由他親自審閱。不把文書批完,他就不睡覺。這種人,又豈會不貪戀權勢呢?”
“可……可是……”姜權顯得有些糾結,“他與寧王,不是最好的手足兄弟嗎?況且寧王的性格如何,所有人都知道。他對陛下,不可能會有威脅。”
“此事就難說了。”
虞籍心裡其實隱約猜到。
只不過他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畢竟沒有證據的事,他不便多說。
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
這些年來寧闕都在暗中調查葫蘆谷之戰,想要知曉老寧王戰死的原因。而當初奉帝卻急於蓋棺定論,難保不會有各種猜測。
難道說,傳言是真的?
奉帝和老寧王的死有關係?
然後田仲勳說出了其中的真相?
虞籍現在也不敢猜。
他抬頭看著天空。
總覺得霧濛濛的。
“話說,你怎麼今日有空來我這?”
姜權面露苦笑,“唉,我現在也快辭官告老了。作為兵部尚書,卻連高句麗戰事都無法干涉。此次東征是由奉帝全權負責,還有兵部的諸多郎官輔佐,直接繞過我。調兵遣將,運輸糧草,甚至是包括作戰計劃,都和我無關……”
“嘶?!”
虞籍頓時就愣住了。
要知道姜權可是奉帝的鐵桿支持者。
奉帝剛剛上位,姜權就被提拔為兵部尚書。後來田仲勳帶兵進京,姜權是親自領兵與之對峙,間接維護了奉帝尊嚴。
顧淵進攻西涼,寧闕北伐遼國……這些都是由姜權在後方輔佐。作戰計劃倒是還好,畢竟這年頭通訊受限。往往是由奉帝親自坐鎮,再交由主將和兵部共同商議,提前制定好個戰略方向。至於具體的戰術實施,那就得靠主將自己隨機應變了。
現在……姜權也被架空了!
姜權則是苦笑著舉杯。
一飲而盡後連連搖頭。
“興許,真的是老了吧。”
“我有感覺,大奉要變天了!”
姜權遙望東方,輕聲道:“太師,你可知道我這段時間在擔心什麼嗎?”
“什麼?”
“我怕會又出現葫蘆谷之戰!”姜權長嘆口氣,“有時候真正的戰場並不在前線,而是在後方。寧王的文韜武略都很強,可如果被人設計,又會如何?寧王若有任何閃失,那大奉就只剩下楚王、晉王和魯王。”
“魯王如何,你我也都知道。屆時奉帝只需要面對楚王和晉王,這兩人充其量不過只有六個郡,兵力也沒多少。以奉帝的本事,要滅了他們絕非難事。”
“是啊……”
虞籍默然點頭。
他同樣是看向東方。
這一刻心裡也很是忐忑。
在他看來,寧闕是相當有本事。
只要有寧闕在,大奉會越來越強。
百姓的生活也會越來越好。
寧闕是將農耕與戰爭結合,打造出最適合大奉的耕戰體系。同時大力發展商事,而大奉則順勢對商賈徵收重稅。靠著商稅,才能支撐大奉連年征戰。
如果寧闕有任何事,又該如何?
“我這還得到些傳言。”
“什麼?”
姜權特地壓低聲音,緩緩說道:“據說,奉帝已經軟禁了太后……”
“這?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姜權環顧左右,“我們家有位遠親在宮中當女官。說是現在進出永寧宮,都要受到核查。永寧宮的護衛已經換過,全都是戴著面具的精銳。”
“戴著面具?”
虞籍頓時倒吸口涼氣。
好似是想到了什麼。
他記得當初曾在御書房見過,還是奉帝給他看的。還說要建立一支只忠心於他的護衛,屆時就全都戴上面具,讓他們相互之間都不認識。
“相傳,他們就是幽衛。”
“可問題是,奉帝為何要軟禁太后?”
“莫非是兩人鬧了什麼矛盾?”
“太師,你覺得是何原因?”
虞籍舉起酒杯,神情嚴肅。
最後沉重地吐出兩個字來。
“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