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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謝雲璋說,從未

謝雲璋扶著她的手鬆開了。

聖心如淵,沈凝雙眼清明的時候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更何況她現在視物不清。

但謝雲璋沒有怪罪她失儀,也沒有責備春熙和戰英失禮,他邁步入了大殿坐下,一時風平浪靜,反倒讓人安心下來。

移窗軟榻下,沈凝與謝雲璋對坐,謝雲璋端起春熙沏來的茶,輕抿了一口。

“這婢女做茶的手藝,是跟皇后學的嗎?”

春熙跪在地上,未敢多言。

沈凝摸索著握上茶杯,端起也品嚐了一下。

春熙今日許是有些緊張,手藝不如往常的好,謝雲璋喝著味道不太滿意,故而有此一問。

沈凝想幫她扛下罪責,“是臣妾教她的,可惜臣妾手藝不精,這才誤了皇上品茶的時機。”

“皇后很珍愛宮中下人。”

沈凝抿唇不語,不料謝雲璋下一句便是,“連宮中的繡娘,也可以得到皇后的庇護,皇后當真寬容大度。”

謝雲璋的話看似是在誇沈凝,可沈凝並不敢貿然領受。

以前沒有沈歆玥在宮裡,她或許可以大意些,就當謝雲璋是真的在誇她。

可自從有了沈歆玥入宮,謝雲璋獨寵她一人,後宮也不再是皇后可以完全管轄之地,她便不得不小心謹慎,把皇后這個身份,懸在頭頂,時時謹慎。

“皇上,謬讚了。”

沈凝緊張的回道。

她也不知道謝雲璋下一句要說什麼,只是感覺兩道鋒銳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

從她的眼睛,到她的臉,再到她的雙手上。

沈凝下意識的想掩袖遮手,卻被人用力握住了手。

男人帶著薄繭的指腹,是精於騎射,日日握硃筆留下的。

他輕撫過她手指的紅腫,輕撫過上完藥還有些泛疼的破皮,每一處都帶起一陣酥麻。

他指尖的溫熱,正滲透面板,一簇簇往她心間湧去。

剛入宮時,謝雲璋也這樣握過她的手,那時她的手,比現在還要粗糙,紅腫,難看。

她羞於啟齒,不敢告訴謝雲璋,自己自小幹粗活長大。

這雙手挑水砍柴,磨刀殺魚,拿著樹枝做筆,在泥地裡練著字。

官家貴女的嬌嫩柔荑,是她自小羨慕,卻從不敢奢望的。

但那時謝雲璋摩挲她的手,只說,“掌紋都磨的淺了。”

她羞紅了眼,幾欲落淚。

可謝雲璋沒等到她落淚,便又淡淡道:“做了皇后,會養好的。”

他一句會養好的,她便努力嬌養自己的雙手,有皇后身份的尊貴和便利,她有人伺候著,日日以鮮花汁子和藥浴浸潤雙手。

不到一年的時間,她的雙手便勝過了從前十七年。

謝雲璋後來又抬起她的雙手,他摸過,又說了一次,“養好了,掌紋也長出來了。”

回憶起的過往,讓沈凝的雙眼不受控制的泛酸,淚水溢位碰到了藥,她疼的嘶了一聲,連忙收回手按住眼睛。

“很疼嗎?”

男人低磁的聲音,帶著一分關心。

給予他的皇后。

沈凝緩解疼痛之後,便搖頭,“無事,多謝皇上。”

“朕已命人送沈夫人出宮,明日的冊封大典,還是交由皇后來負責。”

謝雲璋嗓音淡漠的吩咐,讓沈凝聽出,他許是礙於太后的壓力,必須把沈夫人趕走,給六宮一個交待。

但是明日冊封大典,沈夫人身為誥命夫人,又是沈歆玥的母親,也是有資格來觀禮的。

她該負責,不讓沈夫人錯過她女兒的冊封大典。

沈凝點頭,“是,臣妾明白,臣妾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她話音落,以為謝雲璋稍坐片刻就會離開。

畢竟他們三年沒有接觸,謝雲璋日日都留在沈歆玥那裡,總不會突然跑來要她侍寢過夜。

可謝雲璋就是沒有急著離開,喝完一盞茶,已經過了一刻鐘了。

姜忠身後的人一直在使眼色,姜忠也上前,小聲在謝雲璋耳邊說了句什麼。

沈凝原是不愛聽別人壓低聲音說的話,可五官的敏銳程度是有交換的,她視覺的減弱,便會讓聽覺更強。

她聽見姜忠說,沈二小姐恭候皇上多時了。

沈歆玥一直在等謝雲璋。

而謝雲璋又在她這裡待了一炷香,沈歆玥知道,大概是更難以忍受,所以才會派人來找姜忠。

沈凝也不想多留謝雲璋。

他早些離開,她早點歇下了,明日才能有些精神主持冊封大典。

她緩緩起身,“皇上,臣妾今日有些累了……”

“皇后,朕還有一事囑咐你。”

沈凝微頓,原來他是還有事情要說。

“貴妃服一事,你確實辛苦了,可身為皇后和睦六宮,也是你應盡之責,尤其歆玥是你的妹妹,你也該多照應她一些,太后那邊,無須多打擾。”

謝雲璋的話像一枚銀針刺入,沈凝的身體被定住,心也驟然僵硬起來。

以前她或許會急著辯解,“皇上,臣妾沒有向太后告狀,臣妾是被她們逼迫的,臣妾並不想六宮不和睦!”

她會害怕,謝雲璋不相信她,誤解她。

可現在,沈凝心緒湧動了一瞬,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她低頭頷首,“是,臣妾明白,臣妾不該叨擾太后。”

她如此快的低頭順從,讓謝雲璋眸色幽深了一瞬。

他起身準備走了,但沈凝還屈膝福身在他面前。

他伸手扶了她一下,“皇后不必多禮,日後歆玥成為貴妃,還需你多加照拂。”

沈凝紅唇緊抿。

沈歆玥有他的寵愛可以肆無忌憚,不需要她照拂。

可謝雲璋既然說了這樣的話,她心中也有些忍耐不住。

她大著膽子向謝雲璋問了一句,“皇上,您已冊貴妃,可有想過,日後換一位皇后來替代臣妾?”

——

正陽宮居後宮尊位,地勢高,風也險。

沈凝坐在移窗邊上,聽著窗外風聲颯颯,她面前的茶涼了,人也走了許久了。

可謝雲璋的聲音還一直在她耳畔迴響著。

他的回答很簡短,也沒給人遐想的餘地。

他告訴沈凝,“從未。”

只這兩字,便攪翻了沈凝的內心,讓她五味雜陳,讓她心裡眼裡的希望,都變得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