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的作戰靴重重地踏在積水的青石板上,濺起朵朵水花,腳下卻不時打滑,柏瑤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裡,體溫正以異常速度流逝。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柏瑤身體的冰冷,像一塊逐漸被凍實的冰坨。
少女蒼白的唇色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熒光,宛如夜空中詭異的鬼火,那是冰系異能失控的前兆。他收緊環在她腰間的手臂,粗糙的手掌卻摸到一手細碎而尖銳的冰晶碎屑,如同紮在手心的針,那些本該保護他們的羽翼殘骸正在柏瑤背上緩慢重生。
“放我下來...\"柏瑤的喘息帶著冰碴碰撞的脆響,每一聲呼吸都像在冰窖中敲響的鈴鐺,”你心臟跳得太快了,那些吞噬的能量...\"
突然,“嘩啦”一聲,碎石從右側屋頂墜落,在寂靜的夜中格外刺耳。
顧淵猛地拽著柏瑤撲向牆角,黑袍刺客的短刃擦著他後頸釘入石牆,“噗”的一聲,彷彿利器刺入豆腐,刃面上暗紅的血槽裡湧動著某種活物般的血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
雨幕在此時詭異地靜止了一瞬,周圍的世界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刺客靴跟上的烏鴉徽記閃過幽光,整個人竟從牆壁陰影裡浮了出來,像幽靈般悄無聲息。
“教團的獵犬來得真快。”顧淵把柏瑤推到身後,後背緊緊抵住潮溼的磚牆,那冰冷的觸感順著脊背蔓延開來。
掌心傳來如針扎般的刺痛讓他低頭——不知何時凝結的冰霜正從柏瑤觸碰過的地方蔓延,在他面板表面形成龜甲狀的透明護甲,那護甲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刺客的刀刃在雨中劃出紫黑色軌跡,像一條蜿蜒的毒蛇,顧淵側身時聞到了腐肉灼燒的氣味,那氣味刺鼻難聞,讓他胃裡一陣翻騰。
第二刀劈中他左肩的冰甲,“咔嚓”一聲脆響,裂紋中滲出的卻不是血,而是熒藍色的冰霧,冰霧在空氣中迅速消散,帶著絲絲寒意。
柏瑤突然抓住他手腕,那些遊走的銀色荊棘突然暴長,如同靈動的銀蛇,將即將碎裂的冰甲重新凍結。
\"用這個!\"柏瑤將半截冰刀塞進他手裡,自己卻踉蹌著撞上身後的鐵藝欄杆,“哐當”一聲,欄杆被撞得晃動起來。
顧淵看到有冰晶從她耳後血管裡透出來,像是某種正在結晶的死亡預告,那些冰晶閃爍著冰冷的光,讓人不寒而慄。
短刀再次襲來時,顧淵手中的冰刃居然沒有斷裂。
金屬碰撞的剎那,“當”的一聲巨響,他看清刺客黑袍裡纏滿咒文的繃帶——那些繃帶正在吸收雨水膨脹,變成無數扭動的黑色觸鬚,像一群蠕動的黑蟲。
冰刃突然迸發的寒氣凍住了三根觸鬚,顧淵趁機抬腿踹向對方膝窩,卻踢了個空。
刺客的身影在雨中模糊成重影,再出現時刀刃已經抵住柏瑤咽喉。
顧淵聽到自己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銀色荊棘突然刺破手背面板,將正在滴落的血珠凍成銳利的冰錐。
第一枚冰錐擦過刺客兜帽時,他聞到了燒焦頭髮的味道,那味道刺鼻又怪異。
\"有趣。\"刺客第一次開口,聲音像是生鏽的齒輪在相互碾磨,難聽至極。
他扯下破損的兜帽,露出佈滿咒印的半邊面孔,那些蠕動的符文正在吞噬臉上凝結的冰霜,“聖血容器居然能催生變異血族。”
柏瑤的驚呼被淹沒在突然炸響的雷鳴中,“轟”的一聲,震得人耳朵生疼。
顧淵感覺心臟處的漩渦開始逆時針旋轉,那些本該凍結血管的寒意化作沸騰的蒸汽,讓他全身燥熱起來。
刺客的下一刀割破他小臂時,飛濺的血珠突然在空中凝成冰針,暴雨在臨近他周身半米處全部凍結成冰晶護盾,冰晶護盾閃爍著五彩的光芒。
黑袍刺客一躍避開突然暴漲的冰荊棘,繃帶觸鬚掃過路邊的鑄鐵路燈。
被腐蝕的金屬立柱轟然倒塌,“轟隆”一聲,彷彿世界末日來臨,顧淵抱著柏瑤滾進堆滿木箱的死衚衕。
他後背撞碎的箱子裡滾出成串玻璃瓶,某種暗紅色液體在雨中蒸騰起嗆人的煙霧,那煙霧刺鼻得讓人眼睛生疼。
\"別看!\"柏瑤突然捂住他的眼睛,但顧淵還是從指縫間看到了——每隻玻璃瓶裡都漂浮著嬰兒手掌大小的冰晶,核心封存著血色的瞳仁,那些血色瞳仁彷彿有生命一般,透著詭異的氣息。
那些瞳孔在接觸到他的血液氣息後突然全部轉向,密密麻麻的視線壓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彷彿有無數根針在扎他的腦袋。
刺客的笑聲混著鐵器刮擦聲逼近,那笑聲陰森恐怖,顧淵摸到柏瑤頸後發燙的紋路正在重新凝聚。
他右眼的視野突然蒙上血色濾鏡,看到雨滴落下的軌跡裡藏著細小的符文,那些符文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當短刀破開冰霧刺來時,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刀刃。
掌心傳來的劇痛帶著詭異的酥麻,銀色荊棘順著刀刃瘋長,瞬間裹住刺客整條右臂。
顧淵聽到自己骨骼又發出那種冰層開裂的聲響,被割破的掌心沒有流血,反而滲出銀色的液態金屬。
刺客感受到銀色物質順著咒印繃帶迅速蔓延,那股冰冷的侵蝕感彷彿要將他的靈魂都凍結,他心中湧起一陣恐懼,深知如果不立刻擺脫,自己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於是一咬牙,猛地自斷右臂,“咔嚓”一聲,斷臂落地,噴濺的黑血化作烏鴉群衝散冰霧。
等視線恢復時,只剩下一截正在融化的銀色手臂躺在水窪裡,泛著血泡的積水倒映出教堂方向升起的血色光柱。
\"他會在三分鐘內帶著增援回來。\"柏瑤撐著牆面站起來,指尖撫過顧淵掌心正在癒合的傷口,\"你的吞噬速度超過了我的冰封速度,這樣下去...\"
顧淵的後背重重撞在潮溼的磚牆上,雨水順著髮梢流進眼睛,冰冷的雨水刺激得他眼睛生疼。
刺客的刀刀在暗巷裡劃出紫黑色殘影,第三道傷口在他右肩炸開時,他嚐到了喉頭翻湧的血腥味——那不是人類血液的鐵鏽味,而是帶著冰碴的凜冽氣息。
“你的血在哀鳴。”刺客繃帶下的咒文突然泛起紅光,那些扭動的觸鬚分裂成數十條細蛇,“教團要活的容器,但沒有要完整的。”
柏瑤的驚呼聲刺破雨幕。
顧淵看到她被雨水浸透的白裙下透出冰藍色血管紋路,那些本該守護她的冰晶羽翼此刻正化作尖銳的稜刺,深深扎進她自己纖瘦的肩胛骨。
他突然明白那些冰晶碎屑從何而來——每次異能轉化,都是她將死亡的結晶種進血肉。
“別看……”柏瑤徒勞地用手擋住鎖骨處蔓延的冰花,指尖凝結的霜霧卻在顧淵傷口處織出細密的網。
刺客的下一擊穿透冰網時,顧淵看清刀刃上蠕動的不是毒液,而是無數縮小版的嬰兒手掌。
劇痛讓他咬破舌尖。
銀色的血滴落在積水裡,瞬間凍結成荊棘狀的冰刺。
刺客的靴底被突然暴漲的冰荊棘刺穿,黑色斗篷在雨中炸成碎片,露出佈滿縫合線的身軀——那些深褐色的縫線裡遊動著玻璃瓶中的血色瞳孔。
“找死!”刺客的聲帶突然爆發出非人的尖嘯,那聲音尖銳得讓人頭皮發麻。
繃帶觸鬚瘋狂增殖,將整個巷道的雨水都染成墨色。
顧淵抱著柏瑤滾過滿地碎玻璃,後背被腐蝕性液體灼燒的刺痛反而讓他清醒——三米外那個傾斜的橡木酒架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柏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彷彿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顧淵感覺到她的手微微顫抖,周圍的空氣似乎也隨著她的情緒波動而變得有些恍惚,接著,一段段畫面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七歲那年蜷縮在教堂地窖,頭頂飄過裝著血色瞳孔的玻璃瓶;十五歲生日時覺醒的異能凍碎了整座懺悔室;直到三天前的雨夜,銀色荊棘從顧淵傷口鑽入她血管時的戰慄……
“相信我。”顧淵用額頭抵住她發涼的太陽穴,銀色荊棘突然從兩人相觸的面板裡迸發。
刺客的觸鬚在距離咽喉半寸時被冰晶鎖鏈纏住,顧淵藉著反衝力翻身躍起,故意讓刀刃擦過左臂——飛濺的銀血精準落在腐朽的木架榫卯處。
木架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
刺客的第四波攻勢裹脅著腥風襲來時,顧淵猛然拽著柏瑤撲向右側的排水溝。
繃帶觸鬚擊碎承重柱的瞬間,堆積著鏽鐵罐和空玻璃瓶的橡木架轟然倒塌,將黑袍人整個壓在泛著血泡的汙水裡。
寂靜突然降臨。
顧淵跪在雨水中劇烈喘息,看著自己手臂上被腐蝕的傷口正被銀色物質重新編織。
柏瑤顫抖的手指撫過他鎖骨處翻卷的皮肉,那些冰晶碎屑突然化作熒光粉末,順著血管流向心臟——他聽到體內傳來冰層融化的汩汩聲。
“快走……”柏瑤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漏出的不再是冰碴,而是半凝固的血漿。
那些血珠落地時綻開成雙生玫瑰,一株冰藍,一株猩紅。
顧淵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右眼的血色濾鏡裡,看到倒塌的木架下方正在滲出瀝青狀物質。
被壓碎的玻璃瓶殘片中,數十個血色瞳孔漂浮而起,在雨幕中拼湊成模糊的烏鴉輪廓。
顧淵和柏瑤剛鬆了一口氣,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那聲音在雨幕中若有若無,但卻透著一種不祥的氣息。緊接著,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他們。刺客在被橡木架壓住的瞬間,從身上某個隱秘的地方發出了一道只有教團成員才能察覺的訊號,那是一種特殊的魔力波動,在教團總部引起了警覺,於是他們迅速派出了十二道黑袍身影前來支援。不多時,十二道黑袍身影就從不同方向的屋頂悄然降落。
他們胸口的烏鴉徽記泛著血光,繃帶纏繞的右手整齊地按在左肩——這是黑暗教團執行肅清儀式前的標準動作。
為首者舉起還在滴落瀝青狀液體的斷臂,顧淵認出這正是三分鐘前自殘逃脫的刺客。
“聖血容器的座標已確認。”沙啞的聲音在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彷彿有無數人共用著同一個聲帶,“實驗體C-013號出現預期外進化,建議啟用二級收容協議。”
柏瑤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她脖頸後的銀色荊棘紋路瘋狂閃爍,在面板下游走出教堂玫瑰窗的圖案。
當第一個黑袍人舉起改裝過的霰彈槍時,顧淵發現所有槍口都纏繞著熟悉的血色瞳孔——那些玻璃瓶裡的眼睛,此刻正在金屬管壁上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