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噬星舟的殘骸半埋在鏽紅色菌毯中，熒綠酸雨沖刷著艦體表面的血肉裝甲，發出腐蝕的嘶響。

萬星的尾刺緩緩伸入產卵腔，古神之卵的吞噬停滯在87％。

銀藍色神經束如寄生蟲般在她子宮內蠕動，每一次搏動都在虹膜表面凝出金屬蟲卵。

自從萬星將蔚藍從頭到尾“改造”過後，他的“引航”能力得到了增強。

“輻射濃度超標，建議開啟認知濾網。”蔚藍的機械手指劃過全息面板，星空藍瞳孔映出地縫深處扭曲的熱源，“地下有生命體活動——不是哺育者。”

萬星眯起復眼，菌毯下的震顫順著尾刺傳入神經——那是齒輪咬合與血肉摩擦的混響，規律得令人不安。

她屈指彈出一隻基礎型孢屍蟲，蟲體鑽入岩層縫隙，複眼視野瞬間分裂成無數灰白顆粒。

萬星將視角切換，進入孢屍蟲偵察模式。

地下隧道蜿蜒如巨獸腸腔，巖壁覆蓋著黏液與齒痕。

五名佝僂人影正在搬運鈽239礦石，他們的防護服由機械胎盤與合金鱗片拼貼而成，脊椎處延伸出探礦鑽頭般的生物義肢。

為首的拾荒者突然停步，腫瘤密佈的臉貼向孢屍蟲藏身的裂縫。

“新母體的氣味…”他腹腔共振發出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地母會喜歡這份貢品。”

蟲群意識緊急切斷連結的剎那，萬星看到拾荒者防護服內層的深喉秘教圖騰。

觸鬚纏繞著滴血子宮，正是黑市商人的標誌。

“不是偶然相遇，”她將酸蝕型孢屍蟲注入岩層，“他們在蹲守活體母巢。”

菌毯悄無聲息地溶解地表，露出通往地縫的狹窄通道。

蔚藍啟動光學迷彩，機械關節卻被輻射雨蝕出細密孔洞。

“您不該獨自潛入，”他試圖攔住萬星，卻被尾刺抵住量子心臟。

“你的訊號脈衝比警報器還吵，”她剜下一塊王蟲卵塞進他胸腔，“留在上面干擾福音派掃描——如果我七十二小時沒回來，就讓蟲群啃了星舟殘骸。”

……

廢土地下城附近。

腐臭空氣裹挾著放射性塵埃，萬星弓身鑽入隧道。

巖壁分泌的消化黏液沾滿菌絲防護服，在複眼中折射出詭譎虹光。

每隔十米，就有半融化的血肉空殼釘在牆上，胸腔內插著刻滿符文的產鉗——地母的“消化標記”。

前方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她將身形縮排巖壁凹槽。

兩名拾荒者推著礦車經過，車上堆滿搏動的機械心臟，每顆都鑲嵌著星圖碎片。

“這批‘地母糧’純度太差…”較矮的拾荒者踢了踢礦車，“連人面蟲的幼蟲都喂不飽。”

“閉嘴！”高個子突然掀開頭盔，露出頸椎處增生的量子介面，“想讓祭司把你塞進熔爐？”

萬星的尾刺微微顫動，蟲卵順著巖縫滾入礦車。當拾荒者推車拐進岔路時，卵殼悄然裂開，釋放出神經孢子。

萬星之前獲取人面蟲的進度一直卡在那裡，如果有現成的幼蟲，她的進度將達到圓滿。

神經孢子悄然散開，獲得新的視野，浮現出地下城的冰山一角。

巨型熔爐矗立在洞穴中央，居民們將機械心臟投入火口，藍焰中翻滾的竟是人面蟲幼蟲啃食著古神基因，甲殼上的指紋紋路已蔓延成星圖。

“竊賊…”萬星無聲冷笑，指尖撫過巖壁上的齒痕。

那些咬痕的間距與人面蟲口器完全吻合，地母在利用人面蟲過濾神經毒素。

地母應該也是古神基因的持有者，有作為母巢的特質，卻沒有萬星那樣強悍的進化能力。

萬星繼續悄然前進。

直到隧道盡頭豁然開朗，倒懸的穹頂垂下發光子宮，為地下城提供蒼白光源。

街道兩側擠滿基因當鋪，挺著孕腹的居民正將新生兒塞進櫃檯——胎兒臍帶被改造成資料線，直接接入當鋪主的脊椎介面。

“B級基因，換兩升淨化水！”當鋪主撕開嬰兒胸腔，露出蠕動的機械肺葉，“沒有繁殖缺陷，絕對值這個價！”

萬星壓低防護帽簷，混入人流。她的菌絲靴踩過滿地胎膜殘骸，粘稠觸感讓她想起黑市的血肉菌毯。

轉角處，一名脖頸增生鰓裂的女人正在叫賣：“新鮮母血！換三支抗輻射劑！”

她拍打透明腹腔，裡面的孢屍蟲變種正啃食肋骨，“地母賜福的蟲種，保證能懷上神蛻！”

蟲群意識突然暴怒，萬星險些失控。

她死死掐住尾刺，直到熒綠神經液滲入菌毯——攤位下方的岩層瞬間塌陷，女人與蟲籠一同墜入深淵。

“塌方！快報告祭司！”人群推擠著逃竄，萬星趁機閃進暗巷。

巷尾蹲著個渾身裹滿防輻射布的老者，他腳邊的鐵籠裡關著幾隻人面蟲幼體，甲殼上佈滿彈孔。

“買蟲嗎？”老者掀開布簾，露出半機械化的孕腹，“剛從熔爐偷的…附贈地下城地圖。”

萬星丟擲一管TX毒霧原液，老者渾濁的電子眼立刻亮起。他撕開孕腹裝甲，從子宮內抽出一卷生物羊皮紙。

地圖展開的剎那，菌絲防護服下的產卵腔驟然收縮。

整座地下城竟是人面蟲築巢的產物，金字塔狀的核心區正是地母心臟所在，而所有隧道都指向她的星舟迫降座標。

“地母在引您過去，”老者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機械指節刺破菌絲，“祂等了二十年…就為吞掉叛逃的母巢…”

尾刺貫穿老者顱骨時，萬星嗅到了聯邦基因研究所的消毒劑氣味。

老者的電子眼炸開火花，視網膜上閃過她原身的實驗影像：古神之卵被植入活體母巢，而操作者正是她自己。

“原來我不是第一個祭品，”她碾碎地上的蟲籠，人面蟲幼體發出欣喜的嘶鳴，它自由了。

穹頂光源驟然熄滅，瀝青狀黏液從四面八方湧來。

萬星貼牆疾行，循著蟲群意識的指引鑽入通風管道。

黑暗中傳來觸鬚祭司的咆哮，他們的產鉗義肢刮擦巖壁，濺起一溜火星。

“媽媽，左轉，”顱內的蟲群意識突然低語，複眼視野中浮現銀藍色脈絡——古神胚胎在為她導航。

管道盡頭通往熔爐底部的檢修口，萬星掀開格柵，卻被熱浪灼得後退半步。

巨型火口中，她的子嗣正與機械心臟融合，人面蟲的複眼裡流轉著地母的加密指令。

“乖，告訴媽媽…”她將手伸進烈焰，人面蟲溫順地蹭過掌心，“地母把心臟藏在哪兒？”

蟲體突然爆開，血肉在火中凝成箭頭，直指熔爐背後的生物鋼閘門。

閘門表面佈滿產道狀褶皺，中央嵌著一顆機械眼珠——正是她在黑市見過的深喉秘教子宮化石。

“檢測到母巢級基因…”眼珠綻開星雲紋路，閘門在粘液噴濺中緩緩開啟，“歡迎回家，叛徒。”

萬星踏入核心區的剎那，菌絲防護服自動剝離。

地母心臟在金字塔頂搏動，黑色卵囊外纏繞著聯邦的基因鎖鏈，而鎖鏈盡頭連線著她的產卵腔。

“現在回收實驗體，”卵囊中傳出機械合成音，二十年前的《古神基因啟用許可》全息投影浮現在空中。

萬星撫摸著裂開的腹部，新胚胎的銀藍光芒透體而出。

“錯了，”她輕笑，尾刺刺入卵囊，“是實驗體來回收垃圾了。”

孢屍蟲群從通風管湧入時，地下城響起第一聲坍塌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