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終於按下“確認”。

“主人，”蔚藍的聲音變得模糊，“您知道的，沒有我，主艦撐不過幾天。”

“那又如何？”萬星說。

她不在乎了，確切來說，萬星不會再依賴所謂的“同伴”了。

最後一絲電流聲消失。

主控室陷入徹底的黑暗，萬星站在原地，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感覺腦子裡的蟲群意識慢慢平靜下來。

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有件事很清楚，沒人可以支配她的意志。

失落帝國，必須毀滅。

“去啟動備用能源，”她對士兵們說，“從今天起，所有資料都要人工備份。”

有人猶豫著問，“那……蔚藍的核心呢？要銷燬嗎？”

萬星轉身走向門口，應急燈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她想起死刑星上那個奇怪的機器人，想起他第一次叫她“主人”時的聲音。

“銷燬，”她說。

既然蔚藍堅持己見，那就要付出堅持的代價，萬星不會讓他有死灰復燃的機會。

她說完，推門走進走廊。

萬星覺得自己陷入了混沌，奇怪的是，她第一次覺得頭腦如此清醒。

接下來的日子漫長而瑣碎。

萬星每天在各個艙室間巡視，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時間已經到了。

萬星要吞噬失落帝國，勢在必行。

戰線即將推進到目標領域，萬星看著新的地面戰報，思索接下來的事。

她現在習慣了三點一線的生活。

“早，”她衝值班的小個子士兵點頭。

對方慌忙立正，萬星沒有在意。

主控室。

萬星掃了眼監測屏。

“聯邦的戰線如何？”她問。

記錄員翻著資料板，指尖在螢幕上滑動。

“不用唸了，”萬星打斷他臨時抱佛腳的行為。

……

時間過得很快。

夕陽的餘暉透過舷窗灑進走廊，萬星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巡視。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長時間集中注意力的後遺症。

經過甲板，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外面是深邃的宇宙。

遠處，失落帝國的輪廓隱約可見，那些巨大的環狀星帶如同沉睡的巨獸。

“在看什麼？”身後傳來腳步聲。

萬星轉身，看見黑石軍團長，“沒什麼。”

軍團長走到她身邊，“你殺了蔚藍。”

萬星沒說話。

軍團長只是盯著她，眼神裡有疑問，有惋惜，還有某種她讀不懂的東西。

“你後悔嗎？”黑石忽然問。

萬星不解道，“後悔什麼？”

“放棄同伴，選擇這條路。”

萬星想起那些曾經稱她為“同伴”的人，他們的臉在蟲群意識中漸漸模糊。

“同伴？”她冷笑一聲，“我不需要同伴，我只需要結果，還有，你最近對我的意見很大？”

萬星可以支配大地元素，還擁有黑石族的聖物，對黑石軍團而言，萬星才是應該效忠的物件。

所以黑石不是在惋惜蔚藍，而是在擔心萬星的狀況。

他嘆了口氣，該回去了。

甲板上只剩萬星一人，她繼續眺望宇宙，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

萬星在走廊裡慢慢走著，靴子踩在地板上，發出規律的聲響。

說是巡視，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走到休息區，看見士兵正坐在桌前進食。

“晚上好，”萬星打了個招呼。

士兵差點被聚合物噎著，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勺子掉落在地。

萬星彎腰幫他撿起來，“坐著吧，別緊張。”

她其實不太習慣別人看見她就慌慌張張的樣子，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讓他們放鬆。

“謝謝。”

萬星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前往主控室。

……

主控室裡，記錄員正在對著資料板發呆。

“聯邦的戰線……”萬星一開口，記錄員猛地驚醒，資料板差點掉地上。

“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萬星沒讓他念，自己掃了眼監測屏。

螢幕上那些閃爍的光點，一動不動，她突然覺得有點累，轉身走到窗邊。

遠處，失落帝國還是那樣，她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直到眼睛發酸。

很快，那片星域就會消失。

“又在看那兒？”

黑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萬星沒回頭，“你沒有自己的事做嗎？”

黑石走到她旁邊，“我是來提交報告的。”

萬星嗯了一聲，“我看到了，你出去吧。”

黑石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猶豫什麼。

“你最近……”他頓了頓，“好像有點累。”

萬星笑了一下，“是嗎？”

她沒再說什麼，只是繼續看著窗外。

黑石默默退下。

……

回到自己的房間，萬星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她沒有偉大的計劃，也沒有高尚的人格。

只有疲憊的靈魂和糟糕的身體。

一個蟲子組成的身體。

萬星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也想要脫離這種狀況。

可現實往往不如人願。

……

聯邦的反抗在意料之中，失落帝國已經處於崩毀的邊緣，還有月神投影的巨大傷害，失落帝國已經無法自愈。

是時候和黃昏協議談談了。

萬星正準備啟動儀式。

“你在幹什麼？”黑石的聲音又響起來。

萬星轉身，看見他站在門口，眼神裡有疑問。

“沒什麼，召喚黃昏協議，”萬星說。

黑石走過來，看了看地上的媒介，“你要背叛大地的信仰？”

黑石族都是死腦筋……

萬星不理解為什麼會被說成是背叛，她既不信仰大地，也不痴迷黃昏協議。

她需要更多的力量。

“背叛？”萬星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殺過某個叫“黑石”的失落帝國領主，而這個黑石族祭司的真名。

萬星從未注意過。

“……”黑石不再言語。

不，萬星不想再殺人，她鬆開攥緊的手掌，朝黑石露出笑容，“一切都是為了舊日聯合。”

“為了舊日聯合，”黑石順從的回應，具體在想什麼，不得而知。

萬星討厭麻煩，給她製造麻煩的人都該死。

吞噬失落帝國的計劃迫在眉睫，如果黑石軍團有異常情況，她是不會留手的。

黑石絕對會死。

有時候，萬星會在甲板上站很久，看著遠處的失落帝國。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顆在宇宙中漂流的天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終點。

舊日聯合說到底就不是正常的勢力，它的組成倉促而草率。

是萬星為了達成目的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