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星從地上爬起來，她彎腰撿了塊拳頭大的石頭，朝月亮砸過去。

當然砸不中，石頭滾進裂縫裡，發出悶悶的響聲。

她剛才明明在和月神投影戰鬥，現在卻出現在了陌生的地方。

她踢了踢腳邊的土塊。

月神投影站在百米外的地方，白色衣襬垂到地上。

它的臉還是模糊的，怎麼都看不清。

她往某個方向走，投影的衣襬動了動。

察覺到了它的動作，萬星立刻停住腳步，手緊緊攥住斧頭柄，“離遠點。”

她舉起斧子。

投影沒反應，還是靜靜地站在那兒。

“什麼鬼東西……”萬星低聲罵了句。

似乎物理攻擊對它的效果不大。

天徹底黑了。

萬星摸著黑往前走，腳邊時不時碰到凸起的土塊或石頭。

陸地板塊的變化還在繼續。

“你到底想幹什麼？”萬星對著投影的方向喊了句，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投影沒反應，連頭都沒轉一下。

萬星嘆了口氣。

月神投影拒絕了交流。

“禮讚大地……”

萬星抬起纖細蒼白的手，觸碰自己的脖頸。

咔嚓。

在萬星逐漸用力時，月神投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它的部分肢體凝實，阻止萬星的進一步行為。

【不要…傷害自己】

月神投影以悲傷的語調，坦露自己的心意。

【如果…你希望…我會…消失】

萬星愣住了，手裡的斧頭不知不覺滑落在地。

投影的身體慢慢分解成無數光點，像螢火蟲一樣飄起來，閃著微光。

光點越飄越高，聚成一個小小的光團，然後消失了，只剩下萬星站在原地。

看著空無一人的荒地，和消失不見的異常天體。

她彎腰撿起長柄斧，思索這虎頭蛇尾的過程。

“……”

算了，萬星要毀滅失落帝國的計劃，絕對不可能停止。

她看向千瘡百孔的大地，與腦海裡的故地隱約重合。

不，她要離開古神創造的新世界。

“我在這個座標，把主艦開過來，”萬星開啟通訊器，聯絡蔚藍。

把當前座標傳送後，她鬆了口氣。

萬星把通訊器揣回口袋，四周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雲層很厚，一片昏暗。

萬星掏出打火機，在周圍撿了些廢物，堆成小堆點燃。

火苗竄起來時，她看見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影子手裡的斧刃像對準自己的“斷頭臺”。

萬星有些累了，但她不能停下來。

對了，還有那該死的多子多福系統，亡她之心不死。

系統必須死。

萬星的神態在火光下晦暗莫明，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次墮入下個世界層，在此之前，她要積蓄力量。

萬星要回去，要成為正常人。

她拿出口袋裡的通訊器，和蔚藍聯絡。

“蔚藍，主艦還有多久到？”她對著通訊器說話。

“預計……當前座標穩定，沒有異常波動，”蔚藍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帶著電子音特有的平穩，“需要開啟定位嗎？”

“不用，這裡視野夠開闊，”萬星往火裡扔進殘骸，火星子往上竄了竄，“你那邊怎麼樣？”

“一切正常，迴圈系統已檢修，”蔚藍頓了頓，“需要為你預留晚餐嗎？”

萬星笑了笑，“我不用吃東西。”

“收到，”蔚藍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好像剛才只是例行公事。

火漸漸小了，只剩下暗紅的餘燼。

萬星把斧頭橫在腿上，看著餘燼發呆。

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對是錯。

萬星搖搖頭，把那些雜事趕出腦子。

通訊器在口袋裡震動，她拿出來看，是蔚藍髮來的座標確認圖。

她盯著螢幕看了一會兒，點選確認。

他要到了。

遠處地平線出現一個亮點。

萬星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拿起斧頭背在肩上。

光暈越來越近，地面開始輕微震動，她看著那團光緩緩落下，底部的著陸架觸地時揚起一片塵土。

巨大的“飛行堡壘”，萬星想不明白這種東西是如何離開地面的。

引力消失術？

艙門開啟，階梯從艙體伸出來。

萬星走近艙內，熟悉的消毒水味。

“歡迎登艦，”蔚藍的聲音從頭頂的揚聲器裡傳來。

萬星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座標已鎖定，需要啟動自動導航嗎？”

“不用，”萬星把斧子收入蒼白山林，“檢查下武器庫，我們有的忙了。”

戰爭要開始了。

萬星總有種預感，所有的事件只是開始，等待她的，是整個世界的反撲。

萬星沿著通道往生活區走，她要休息。

路過醫療區，她停下腳步，看著托盤上的認知干擾劑。

打了這個，她是不是睡得更好些？

“需要調取醫療記錄嗎？”蔚藍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她一跳。

萬星轉頭，盯著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她伸手理了理額前的碎髮，影子跟著動了動。

“不用，”她繼續往前走，“召回地面部隊，月神帶來的影響太大，要重新部署戰線。”

“是，主人，”蔚藍應答。

生活區的門滑開，是簡陋的單人間。

萬星沒有把暫時休息的地方搞得很好，她只要安安靜靜的躺著，就行。

聯邦不贊同萬星帶來的新秩序，所以，最先動起手來的，會是聯邦的部隊。

這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機械文明。

他們是星際世界最大的勢力，滲透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們不認同新人類的種族。

否定一切模仿舊人類的造物。

這才是最棘手的。

萬星的計劃肯定會被他們阻撓，她決不允許。

萬星在死刑星遇見過機械教會的成員，他們雖然與萬機朝聖者不對付，但同屬機械文明。

應該是個突破口。

而且北風之門所需要的禁忌知識，在機械文明的主機裡，或許會有真相。

從客觀方面來講，萬星已經不是人類了，肯定會被機械文明敵視，這是事實。

機械文明的立場很曖昧，他們憎恨侵佔舊人類生態位的造物，卻對古神相當平和。

因為是古神給了他們和人類血脈相融的機會，是值得感謝的。

那些血肉機械，對於機械文明而言，是有友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