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霂桑和胡玉燭師兄一路上彆彆扭扭下了山，已是天光大亮。

渭水那邊，青丘族長派了梓萱帶了幾個人回來，剛剛趕上週霂桑下山。

兩方人一碰面，正見到蚌族出水。

可巧該在的都在了，只等蚌族長老分享水下的情況。

只見蚌族長老面色凝重，這水是沒什麼問題，水底卻是有了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問題。

“全部長生珠，都不見了……”

除了蚌族人之外，在場的小妖大都從書本上了解過，泰山蚌族死後會化長生珠，埋珠於河底，珠融而新生，但除此之外，具體什麼原理，以及這珠子什麼樣，有多堅韌，怎麼融的，再生出來的是個什麼東西，都是完全不清楚的。

梓萱沒太放在心上，只覺得，這大概是從情感層面出發算作件大事，族人的屍骨原本好好埋在河底，一場災難，消失殆盡，肯定是有些讓人難過的，不由出言安慰。

“長老節哀……”

但周霂桑卻是覺得，可能遠不止是情感層面的問題。

“這些埋在活土裡的長生珠，會懼怕鳳凰真火嗎？”

蚌族長老看向周霂桑，眼神裡帶著些許詫異。

“你知道活土？”

周霂桑看著梓萱和師兄都是一臉“活土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內心也帶上了些許詫異，她不該知道嗎？她回憶起夢裡的情景，就連人族都知道這東西，還以為這是個妖界的常識，但是她總不能說是夢到的吧？

“我本來是凡人來著麼……在人間志怪類小說裡看到過，關於長生珠的相關設定，有提到過這個……河道里，有一種會跟著河水變遷的活土，長生珠就是埋在活土裡的……我以為這些就像是女媧上神這些，在神妖世界中也是真的存在的，所以下意識就說出來了。”

梓萱恍然大悟，師兄則是看向蚌族長老，等一個官方的說法，蚌族長老點了點頭。

“不錯，正是如此……長生珠埋在活土中，會孕育出新的生命，但是……活土並無異樣，而長生珠在誕生出新的生命前，是堅不可摧的，就算化為焦土，也不該如蒸發了一般，什麼都沒留下……”

梓萱幾乎瞬間反應了過來。

“您是說，長生珠可能是被人偷走的？”

師兄馬上替泰山撇清關係。

“先前整條河道化作焦土，自然不會有人能從焦土之下盜走長生珠，而此處水路復通後，我泰山生員也一直守在此處，更有元君結界做保，斷然不會有人有機會下手！如此說來，失竊，只能是在鳳凰真火灼燒水路之前！”

他這話一出口，泰山生員的定位立刻就有了定性，她們是幫蚌族看著水路的保護者，這樣一來，直接就把最有嫌疑的泰山生員先摘了出來，當然就會有人不服……比如梓萱。

“不對吧……你們泰山就一點嫌疑都沒有嗎？”

師兄不緊不慢，反而像是等著有人問他呢，他早已打好腹稿，對上蚌族長老，娓娓道來。

“長老明察，長老方才帶著這麼多熟悉水路的蚌族姊妹兄弟下河，也是用了那麼久才全然探查了整條河道。且不說，我泰山均是飛禽走獸，不諳水性，就說我們在這河邊的人手，卻也是萬萬不夠的。況且，蚌族與泰山一直鄰里和睦，從未發生過盜竊長生珠之事，就算是我本人，也是方才剛剛知道有活土這東西，再者說，動機呢？我泰山要這長生珠有何用途？”

梓萱並不是故意刁難師兄，只是在她看來，這泰山生員的所作所為，完全像是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三言兩語就想先把自己摘乾淨，她見不得他那副自作聰明的樣子，如今看他還算謙卑地一一作答，便不再多問，把目光轉向苦主——蚌族長老，讓人家自己定奪。

而師兄的最後這句話，倒是讓周霂桑又想起了夢裡的事，她在夢裡的時候也一直有一個疑惑，姑獲鳥盜取長生珠是為了什麼呢？

“長生珠有什麼特別的嗎？比如，能治癒某種族群的什麼絕症？或者，對什麼妖族來說算是大補之類的？”

周霂桑這幾句問話的本意，是提供一個參考方向，知道了誰需要長生珠，就可以鎖定一部分嫌疑人。

卻沒成想，讓蚌族率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她身上，一個看著就十分機靈的小蚌族當即站了出來。

“你真的是在小說裡看到的活土嗎？你為什麼會知道水路復通了？”

周霂桑被問得一愣，的確，她太可疑了……但是她總不能說她做了個夢把水路夢通了，她還不太瞭解她能做成這件事的底層邏輯，大概就是太陰星君說得那樣，是陰沉木的什麼特殊技能。

不過依照太陰星君的意思，她這個技能好像不太好讓別人知道，人間尚且有倒賣器官的，她這獨自行走江湖，再讓人家當成當世唐僧抓回去了，可太危險了。

既然她本身也不太明白，那就讓大家都不明白就好了！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的本體是陰沉木，太陰星君曾說，我的族群也曾遍佈大地。我想，千百萬年之前，也許，我的族群也曾紮根於此，昨夜，我正是受到其他陰沉木靈感召，得知水路復通一事，但是具體到底怎麼復通的，我又是為什麼偏偏突然收到了這樣的感召，我也實在是有點摸不著頭腦。”

周霂桑的話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蚌族人顯然還是帶著不信任，畢竟她們族群作古都多久了，啥好樹靈能死得透到樹杈子都看不著了，還能給人託夢呢？周霂桑趕緊開動自己智慧的小腦瓜，想方設法把話題先從她身上引下來。

“說起來，你們可有過被盜長生珠的先例嗎？”

這句話倒是給出了一條明確的思路，周霂桑本以為長生珠就算沒什麼特別之處，單論那漂亮的釉質，如果妖中有喜歡收藏這種漂亮東西的族群，大概也能牽扯出很多嫌疑人吧？卻沒成想，蚌族長老直接劍指姑獲鳥一族，講述起了周霂桑夢裡的那場大戰。

周霂桑簡直有一種考前看了考題的錯覺，那竟然是蚌族有埋葬長生珠的習俗以來，唯一一次被偷盜長生珠的經歷。

自他們重創姑獲鳥一族之後，幾千年都沒再出過問題，如今，對於長生珠墓地的看守便又鬆懈了……

周霂桑腹誹著怎麼又是姑獲鳥？想著這些事間的聯絡，有了一個離譜的猜測，但是太離譜了，以至於她覺得不能是真的，幾乎是當玩笑一樣講了出來。

“難不成是姑獲鳥扮作了鳳凰，就為了偷這個長生珠？偷完又一把火把你家燒了？”

梓萱也苦笑地看向她，覺得她真是有夠離譜。

“怎麼扮啊？姑獲鳥法力低微，還要放鳳凰真火誒……小鳳凰都放不出的火，你指望姑獲鳥能放出來？除非他們有能把自己變作鳳凰的仙丹，又有能放出肖似鳳凰真火的法器，這些東西，要是研究出來了，早就該天下大亂了。”

兩個人正是嘻嘻哈哈，卻聽到師兄略顯猶豫地嘖了一聲。

“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