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霂桑心裡嫌棄那寶衣看著像秋衣秋褲,穿的時候倒是一點不含糊。
胡玉燭師兄把她收入袖中,悄悄帶到了關押胡玉燭的房門外。
到了這,周霂桑才發現自己是多慮了,她們壓根就進不去碧霞元君設下的結界,只能隔著門和胡玉燭說話。
看起來胡玉燭之前在泰山人緣不錯,看守他的弟子一看師兄帶了周霂桑來,自覺到了院門去放哨。
而一門之隔的胡玉燭大概鬧了很久也有些累,房間裡一時很安靜,周霂桑剛喊了他一聲,就見門劇烈一晃,門縫兒裡傳來什麼東西重重落地的聲音,胡玉燭師兄忙出言勸阻。
“師弟!元君的禁制我們都解不開,你別再白費力氣了,周小姐現下就在這裡,有什麼話就好好和她說說,感情這個事,不能只你一人用心,有什麼想法也要遵循人家對方的意見啊,姻緣不可強求啊!”
這幾句話周霂桑愛聽,這個頭起得很好,她當即就接上話茬。
“胡玉燭,我知道你喜歡多吉!你覺得我是她的轉世,就是她,但是這件事情我真的有認真想過!我真不是多吉!就算我有朝一日想起那一世全部的事情,那也是此時此刻的周霂桑有了一個關於多吉的記憶,不是多吉藉著我的記憶復活了,再說了,多吉也不一定喜歡……唔。”
周霂桑最後一個你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胡玉燭師兄手動閉麥。
他一隻手去捂她嘴,另一隻手像上了發條一樣在她面前都快晃出重影了,配合著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的頭,要不是有點不合時宜,簡直要給周霂桑逗笑了。
胡玉燭師兄壓低聲音,叮囑她不要再在上一世的層面上繼續刺激他師弟的玻璃心,周霂桑一時犯了難,那咋實話還不讓說呢……就有這種家長,胡玉燭能想明白就怪了,良藥苦口,這位家長懂不懂啊?
兩人在這手忙腳亂呢,門裡的胡玉燭終於開口了。
“師兄,我……能和霂桑單獨談談嗎?”
聽了他這話,師兄看著周霂桑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詢問她的意見,周霂桑想了想,胡玉燭聽聲音還挺正常的,而且要是他能從結界裡出來,早就該出來了,她身上又有那什麼寒磣人的秋衣秋褲,應該是沒什麼危險,就點了點頭。
看她同意了,師兄應了一聲立即跑去院門口,周霂桑抱著胳膊打了個哈欠,往門口一靠。
“好了,就咱倆了,你說吧,你說說你怎麼回事吧……”
胡玉燭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門裡傳來。
“我要說的話和導員有關,你確定可以了嗎?”
周霂桑本以為胡玉燭是要跟她肉麻的表白心跡之類的,也沒太上心,一聽這個,瞬間正經起來,也許胡玉燭要和她結成道侶是假,裝瘋脫離泰山去尋她卻是真,也許這一切背後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大事!
思及此,周霂桑當即又結了一層結界。
“行了!”
“今天導員傳訊給我說,你被神族騙了……你其實不是陰沉木,你就是刳盧!你如果不盡快成聖,等到歸墟升騰,你會被刳盧枯骨反噬吞沒的!到時候,你會死!我不想你死!”
胡玉燭試圖用焦急的語氣向她傳達出這件事的嚴重性,周霂桑卻是又陷入了迷茫。
“他傳訊給你……為什麼不傳訊給我呢?你知道,我在天界看到誰了嗎?胡玉燭,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信誰了……我在天界看到導員了……他就是崑崙的老祖。”
“怎麼可能?你怎麼知道他就是老祖?你在什麼情況下見到他的?”
聽著門裡傳來的三聯問,周霂桑把在九重天結界處大戰上古兇獸時和導員相見不相識的事大概講了講,還著重強調了一下,導員從見面到她離開天界一句話都沒和她說。
她話音一落,就算沒見到胡玉燭的面,也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的詫異。
“其他人沒有感覺到奇怪嗎?”
“啊?什麼啊?”
“自第四次浩劫之後,就沒人見過老祖真容。”
周霂桑頭皮開始發麻,她隱約感覺又要聽到什麼不得了的知識點。
“我肯定不知道啊……”
“老祖在第四次浩劫受到重創,法相肉身都再難凝為實體,老祖,有人之形,卻是沒有面容的……自打那之後,任何人都沒再見過老祖真容……你要不要再回憶一下,看看是不是記錯了,導員也說了,說你身上有恆我上神的禁制,他不能靠近你。”
周霂桑內心受到巨大沖擊……那個人不是老祖嗎?不可能啊,沒有不辨面容的人啊!但是的確她導員一直沒來跟她說話,難道是恆我上神對她的禁制?可是她天然地對恆我上神有一種親切感,難道這是一場騙局?
“霂桑,你還在聽嗎?霂桑?”
“我……我在聽……我就是,現在有點懵……”
還有點害怕,但是她這有點不好宣之於口,迷茫和恐懼兩種情緒裹挾著她,就像現在這將要破曉的天色,心裡和天邊都打翻了顏料盒,她忽然很想找個算命的給她算算這到底是怎麼個事,但是她這玩意能算出來嗎?
周霂桑決定隨便說點什麼,把自己從這種情緒的漩渦裡先拉出來,就又把話題轉到胡玉燭身上。
“所以,這就是你裝瘋賣傻,非要去找我的原因?你也太沖動了吧!”
短暫地寂靜後,天光破曉,胡玉燭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
“不是的……我是真心的,我的確是衝動了,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陪著你,我不想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周霂桑迎著赭紅的日初,再次無奈地笑道:“大哥……我不是多吉,我真不是……”
“我知道……但是這對我來說無所謂,你說過,就算你記起了多吉的全部,也只是記起了多吉的周霂桑,可是霂桑,分辨你和多吉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早就分不清了……我喜歡你,喜歡曾經是多吉的你,喜歡忘記了是多吉的你,也會喜歡有一天想起多吉的你,我喜歡你。”
氤氳的山霧將日初攤成融化的柿子餅,照亮了周霂桑的瞳仁,周霂桑的心跳,難得地為之一亂,卻還是理智地想出了一個問題,她想如果胡玉燭有辦法給她一個滿意的回答,她可以考慮和他發展一下,於是略顯扭捏地問了出來。
“那如果,多吉復活了呢?你會喜歡多吉還是我呢……”
一直到心跳重新平復,胡玉燭的聲音都再沒再從那門縫兒傳出來,周霂桑那點難得冒頭的心動瞬間被一句髒話蓋住,他喜歡個嘚兒啊他!
“你不說話,這事就過去了啊!再見面還是好朋友哈!你麻溜給元君道個歉,早點被放出來幫幫我才是正事!”
不知道是不是羞愧難當,胡玉燭一直沒再說話,周霂桑喊了他好幾句,他似乎都在裝死,周霂桑也不搭理他了,撤了結界就跟胡玉燭師兄說她談攏了,讓他找個時機帶胡玉燭去給元君負荊請罪吧。
想了想,又把師兄拉到一邊,將胡玉燭的那瓣內丹放到師兄掌心。
師兄震驚的表情好像在說,還說你倆沒啥?這難道不算是定情信物?!
在周霂桑和師兄解釋這一切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可憐的胡玉燭早在周霂桑問出極限二選一的問題之前,就倒在了門邊,甚至早已維持不住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