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姐姐等幾人都進了石屋，周霂桑自覺坐到了神君姐姐右手邊，無意間留意到，神君姐姐明明一身乾淨利落的運動風穿搭，身上沒掛其他東西，也不知道剛才她掛到她什麼法器上了，不過總歸她們當神仙的，肯定有個方便收納的空間之類的，不過她以前看那些仙俠劇，人家都是收袖子裡，這姐姐也沒袖子啊，難不成是工裝褲的口袋？

如果有一個專門研究神仙服飾演變的學科，是不是還要涉及到形制及功能適應現代社會的問題？

周霂桑這邊滿腦子跑火車，神君姐姐同樣也在靜靜打量她，胡玉燭和師兄見她但笑不語，饒有興趣地盯周霂桑，又對她的態度犯了難。

誰料，她忽然開口，卻是直接對著當事人本人。

“霂桑……”

一直在出神的周霂桑被嚇了一跳，原本以為她又是個打醬油的，誰知道這次直接點名叫她了，要是像之前那樣叫她周小姐，她可能還反應不過來，帶著點上課被老師點名的心虛，和神君姐姐對上了眼，鳳目藏睛，遠看不怒自威，近看則是深不可測。

神君姐姐很顯然也注意到她的反應有點搞笑，她看起來心情變得很好。

周霂桑整個人現在就是個乖巧.jpg表情包，一動不動地看著神君姐姐，那姐姐就忽然抬手撫了她天靈蓋一下子。

“你可記住了？”

周霂桑眨了眨眼，滿腦門子問號……

什麼……什麼？！

眼前飛速掠過許多像蝌蚪一樣的符號，周霂桑瞬間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些她根本沒見過的符號，驚覺自己竟然都知道什麼意思！

她像是掉進了萬花筒，知識以一種卑鄙而不容拒絕的態度進入了她的腦子。

她吃菌子了？

“我是要見到我太奶了嗎？”

顯然在場三個神仙，沒有一個懂得她作為人類的小小無助，但是胡玉燭和師兄都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

胡玉燭驚訝地神君神君了半天，說不出個下文，師兄則立刻道喜。

“周小姐，這是古往今來，連帝王都求不來的機緣，小姐仙緣匪淺呀……”

神君姐姐不知從哪弄出來幾個茶杯，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茶。

周霂桑還在蝌蚪萬花筒裡掙扎，聽了師兄這雲裡霧裡的一句話，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什麼呀什麼呀？你們不是打算讓我修仙吧？因為我星盤的人生主題是木星，就一定逃不開搞玄學的宿命嗎？”

“你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詞，但是大概說得是對的，我知道你們凡間流行修仙小說，你既然有了這個機緣，就把那些旁門左道都忘了，從今以後，專精此道，莫要三心二意，一不小心變了邪修是要遭天譴的哈哈哈哈。”

周霂桑聽著神君姐姐自以為幽默的措辭，內心想說她們三個才是，總說一些奇怪的詞！

此時，胡玉燭終於找回了自己的音調，又帶上了一些哽咽的聲音。

“太好了……神君，日後若有用得到小仙的地方，自當赴湯蹈火！”

周霂桑漸漸視覺清晰，正看到師兄和胡玉燭那熟悉的一個拍後背一個抹眼淚造型，真的沒想到，這個胡玉燭，是真能哭啊……

“你可是都記住了？”

神君姐姐又問了一次，周霂桑點了點頭，她覺得她應該是都記住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會不會她掐一個劍指就電閃雷鳴了？

“記住是都記住了，我怎麼感覺……沒什麼感覺呢？”

“你想什麼好事呢？我只是把最適合你的法門傳授於你，你以為你現在就成仙了嗎？”

周霂桑恍然大悟，立刻表態，她回去之後一定好好修煉。

她這話一出，胡玉燭的哽咽聲戛然而止，師兄拍後背的手也頓了一下，倒是神君姐姐，掃視一圈，把得罪人的活攬了下來。

“你可知，為何需要機緣？”

神君姐姐幾乎不用看就知道，她此刻定然搖頭搖得撥浪鼓一樣，吹了吹茶水，平淡到像是說明早吃什麼一樣的語氣，自顧自繼續說：

“人乃萬物之靈，比之精怪修仙需先修出人身，少受幾百年磋磨，但也因此，精怪修出人身之時，早已經歷重重難關，道心更穩，關關難過關關過，少有不成的。而人一旦踏入仙途，便直接是人這個級別的試煉，肉體凡胎，或被江湖術士誆騙，或自視甚高而誤入歧途，大多下場淒涼。但最主要的是，凡人壽數不過百年，若是有了機緣，便如你我這般，我授你修煉法門，供你修習道場以助你清修，此處生命為靜息，靈氣也充沛，你才有壽數修習到羽化登仙。”

周霂桑聽到這可算聽明白了，終於著急起來。

“不是……姐姐，我也不是非要修仙，那個，我得回家……我爸媽還在家等我呢，我是我家一根獨苗……”

“可以啊。”

“我知道，但是……啊？可以啊？”

周霂桑看著氣定神閒品茶的神君姐姐，陷入了迷茫，竟然都不挽留嗎？這……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開始彆扭上了，難道她不是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修仙奇才嗎？為什麼發掘了她而不挽留她！

“你知道水族如何取得祭品的皮嗎？”

這突兀的一句話令周霂桑登時一個激靈，她知道了！神君姐姐知道了！

她下意識望向胡玉燭，看到他頹唐的臉色，果然印證了她的想法，腦子裡飄過一串完了完了完了。

大概是她面如菜色，神君姐姐瞥了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利誘起來。

“你知道多吉供奉的菩薩是什麼嗎？是緣起星宿海的水族，你聽過走蛟嗎？滄海桑田，水族是妖族中唯一一個沒有固定封地的族群，上古時期，妖族神族大戰，生靈塗炭，毀了很多靈山寶地，水族真正的星宿海便因此日漸枯竭……上天庭成立之初，天帝允許他們以水為媒，天下水系皆可為其住所，星宿海水族一路繁衍行至江洋。你上一世與水族成契，有水族的烙印，若你為人族，受后土感召入六道輪迴，總有一天，還是會被水族帶走。可你若投身修行，便算我神族修道者，便是終有一日護不住你，拖得一日，你修煉勤勉一日，便多一絲生機。”

周霂桑沒想到，這麼突然就要陷入關於生命的哲學思考……

她懷著僥倖的心理，猜想也許她能逃過這一輩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啊，但是這樣的話又有些虧欠她下一世。

而且……能不能逃過這一世，這事決定權還真不在她。

此刻，九重天上，正鬧得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