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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場空歡憑誰訴,山盟總被卿辜負

那是霽月第二次見到夫人那樣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土崩瓦裂的神像。

她們都不知道夫人是什麼時候準備的,好像她一直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她交給婉婉兩封信,讓她親手交給外祖,點好了人,打點好了一切,趁著夜色,送她們出了府,夫人愛憐地撫了撫婉婉的頭,對她說,娘只能送你到這了。

毫不留戀地轉過頭,又一次交代了霽月那句話——一定照顧好小姐。

霽月心提到嗓子眼,抱著淚眼婆娑的婉婉,拜別了夫人。

一道蓬鬆鮮亮的身影,幾個騰躍,落在了車頂,跟著她們一起融入夜色……

她們很快到了碼頭,坐上了船,但運氣不佳,她們逃走的事,當晚就被老爺察覺。

霽月很機敏,沿路靠岸,帶著一行人喬裝改扮,混入了運鹽船,不料之後卻發生了那樣的事。

胡玉燭自從她們登上船就化了人形,悄悄在霽月身上留下一張符作為記號,不遠不近地跟著,當婉婉跑丟的時候,他選擇下了船去岸上找,還想著,如果他能找到婉婉,怎麼都算大功一件,卻沒想到,再轉身時,烈焰滔天,百十來條船,在濃煙和驚呼聲中,化為人間煉獄。

他循著霽月身上的符篆而去,卻怎麼都找不到人,直到最後的逃生通道斷絕,他仍在烈火中尋找,最終縱身一躍跳入幾乎燒到沸騰的水中,燎焦了皮毛,又燙了一身泡。

等他再醒來,仍沒放棄,他想著,萬一她們已經順利逃生呢?也許只是在匆忙間,霽月剛好把那符掉在了船上,她也許毫髮無傷……

但一日一日過去,始終一無所獲,甚至連屍骨都沒有找到。

婉婉家,對外的說法是丟了孩子,夫人是在婉婉丟的那天晚上,急火攻心沒的,老爺沒過兩年,思念亡妻稚子,思慮過重,也撒手人寰。

而婉婉外祖家白髮人送黑髮人,曾經盛極一時的人家不久也銷聲匿跡了。

這之後的事,是胡玉燭自己交代的,語氣裡帶著很多嘆惋。

不過這樣看下來,他倆這一世的確單純得不能再單純。

仙長都忍不住對著神君姐姐問了一聲:“還看上一世嗎?”

神君姐姐若有所思,仙長又衝著胡玉燭問道:“那一世你連人身都沒化出來吧?”

胡玉燭應了一聲。

“說來不怕您笑話,我那時才開靈智,對修行一途一知半解,險些喪命,幸得一小姐搭救,將養在府中,又託小姐的福得了造化,因此才在修煉小有所成後,下山報恩,以了塵緣。”

聽完這話,周霂桑竟然還有點失望,大概是太情理之中了,反而沒什麼想了解的興趣,她甚至有點困了還有點餓,也不知道是幾點了,她都想說要不就散了吧,現在回家能不能趕上吃早飯啊?

但是神君姐姐還是比較嚴謹,詢問了仙長關於周霂桑再前一世大概是多久之前,又和手上胡玉燭入門的時間做了比對,大致推算了一下,的確是合理的,就沒有繼續追查。

拜別仙長,周霂桑重新窩進小揹簍,在桌子上趴了沒一會,就被放了出來。

她暈頭轉向,一頭栽到神君姐姐肩膀上,半截袖子還掛住了姐姐一個什麼法器,那法器受到震動,噌地冒起紅光,她一激靈就被嚇醒了,連退好幾步,這才注意到,幾人卻並沒有回到她家,反而是來到了一處深山。

神君姐姐本打算伸手扶她,看她站定了,只口頭表達了下關心。

周霂桑心下有點奇怪,還沒來得及問,胡玉燭倒是和她想到了一塊。

“神君為何帶我們來此處,是還不信小仙?”

神君姐姐看向胡玉燭,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這是我的道場,總歸說話方便些……”

師兄顯然比胡玉燭會做仙,立時笑眯著一雙眼。

“神君問話,我們自當知無不言,想來神君帶我們來此處,定是心中已有了計較。”

“看樣子小仙使對我接下來的話有預判?”

“預判談不上,只是覺得以神君的神通,定然是看出了。”

這兩句馬屁拍得猝不及防,周霂桑都沒反應過來,但是她雖然遲鈍卻總歸不傻,倆人這麼一來一往,再加上胡玉燭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她和神君姐姐之間,她隱約感覺到,神君姐姐怕不是知道了她欠皮的事。

一顆心懸了起來,生怕神君姐姐一個目光對視上,就把她抓去給水族。

可神君姐姐此刻卻仍饒有興趣地和師兄糾纏。

“也沒有什麼神通,只是畢竟虛長你們些許光陰,你們所學所考的仙門演變,皆是我親眼見過的。”

“自然自然,我們與神君這樣的大神仙不同,不過修煉了個千八百年,連南天門的門框子都沒夠上過呢,總歸世俗一些。”

“你這是給我扣高帽子呢?還是給你師弟開脫呢?”

“小仙怎麼敢!”

神君姐姐若有所思,一揮手,竹林中便多出了一間石屋,轉身便率先走了進去。

“進來說……”

周霂桑此刻不敢亂說話,但是開始思考,自己逃出這片竹林的可能性。

她正觀望著呢,當頭被敲了一記。

“你是不是想自己跑出去呢?你膽子是真大啊……”

師兄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眼前,胡玉燭也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出這麼一手,當即有些心疼地想伸手,卻又覺得不太好,躊躇不前。

他心不心疼周霂桑暫時沒空管,她本人多少是已經有點窩火,靠著在學校排隊打水打飯時練就的耐心,維持著素質打算跟他掰扯掰扯。

“師兄……雖然我也叫你一聲師兄,但是我不是你們師門的呀,你這打得太順手了吧……”

師兄這人倒是“隨和”得很,當即給她道了個欠,但那死出,顯然根本沒往心裡去。

周霂桑懶得再跟他計較,三步並作兩步,躥進了小石屋。

胡玉燭本想即刻跟上,卻被師兄拉了一把,倒回兩步反而和師兄湊近了些。

師兄一改方才對著周霂桑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低聲叮囑。

“你該不是隻注意心疼,總歸是看到我剛剛打落了什麼吧……”

師兄把胡玉燭怔愣的表情收入眼底,深深嘆了口氣,伸出手指直戳他腦門,連送了他三個笨字,最後還是恢復了嚴肅,和胡玉燭邊走邊交代。

“這林子裡還有別人,神君察覺不到,大抵是同一流派,上面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她不會這麼小心,咱們也得小心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