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議不死心,他又是個最記仇最死心眼的,那日碰巧遇到淺餘後,他就唸念不忘。以他在這一帶的人脈,很快就打聽到了淺餘的住處。
可惜每次淺餘外出,都是有人陪同,他不好接觸。
上次被東泓打了一頓,他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報仇,就讓鐵十八去打聽,沒想到東泓跟淺餘是一家人。
“等等,他倆不能是夫妻吧?”他問。
“不能,看著不是挺像的嗎?估計是兄妹親戚吧?我看他家裡有不少孩子的。”鐵十八說,“那要怎麼辦?他家來歷,我真打聽不來。”
“管他什麼來歷呢,此仇不報非君子,你去多找幾個弟兄,等那小子單獨一人的話,就給我打!”
“這……怕是不好對付啊。”
“不好對付也得對付!”
回到家中,得知淺餘要學醫,別說付老太太,就是付老爺子也不能理解,深思熟慮地說:“自古為醫者,皆是男子。學習醫道的苦,不是淺姐兒一個姑娘家能承受的。繁期,我知道你是為餘姐兒考慮,可為她好,讓她養好身子,將來再找戶可靠的人家就是了。你讓她學醫,日後指不定會惹來多少非議的。”
付老太太也說:“這讓她將來怎麼找人家?哪有女子做大夫的?”
付繁期說:“那輕綺大夫不就是例子嗎?餘姐兒想學,她身子也不好,無論能不能學成,好歹能知道調理自己的身子。我也不一定就是讓她將來得做大夫,我就是想讓她懂些醫道,能保養好自己的身體就成。”
薛老姨娘說:“這倒是好,總歸餘姐兒在家裡閒著無事,能懂些醫理也是好事。”
付老太太嗔怪著付繁期,“我看你從來了南溪後,行事愈發古怪,淨做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
付繁期倒著茶水喝,“我們都這個地步了,當然事事都要去嘗試的,不然哪有出路?不止是我,泓哥兒他們也一樣的,都得去嘗試。”
到了夜裡,她看著稍微有些發爛的木櫃,又再瞧瞧簡陋的床鋪,心想要把餘下的錢財首飾藏在哪裡好。
上回遭賊的事,讓她長了記性,以至於她現在覺得放哪裡都不安全,地方就這麼點大,藏哪裡感覺都容易被找到。
這時,沐意進來說:“娘你在想什麼呢?”
她說:“我正愁不知道該把剩下的錢和首飾藏哪裡好。你上回藏在哪裡?”
沐意揚起腦袋,得意地說:“這可不能說。不過娘我給你提個建議吧,你東西分開來藏,不要藏一塊,不然被偷就一塊偷。還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藏哪裡?”
“嗯,藏這裡吧。”
沐意踩了踩腳下鬆動的地板,“咱們挖個坑,放在木匣子裡,保證賊人想不到。”
她一愣,笑著戳了戳沐意的腦門,“你這個鬼機靈。對了,你二姐有想學的,你有沒有?”
沐意說:“嗯,這個嘛,我想了想,我不想做辛苦的,我就想輕鬆一點的。”
“什麼活是輕鬆的?”
“那肯定有的嘛。要是能像京城時,能彈彈琴什麼的就好了。”
人生來在某一方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天分在,就如東泓好讀書,沐意不比兩個姐姐性子文靜,她活潑機靈,跟東延一樣,是個坐不住的。
唯獨在彈琴奏樂方面上,能格外沉得住性子。
京城中的大家閨秀,在閨中學的無非是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付繁期也一樣讓女兒們學這些,給女兒們請來先生嬤嬤教,發現沐意最善彈琴,學起各種樂器琵琶古箏什麼的,也很快上手,負責教的嬤嬤說沐意在音律上很有天賦在。
那時她也沒多想,一心滿足女兒的愛好,沐意想學什麼樂器,只管請人來教。
別看沐意如今才十三歲,會的樂器音律不少。
這讓她不禁想起在夢中,看到沐意最後的結局時,是淪落到煙花柳巷中,懷裡還抱著一把琵琶。
這不由得讓她起了一激靈。
“娘?你怎麼了?”沐意坐在床上,正要梳著頭髮。
“沒,沒什麼。”她勉強笑著問,“你還想彈琴?”
“有些日子沒彈奏,手怪癢的。而且在家裡,也沒什麼好打發時間。”
“娘現在也沒錢給你買琴,不如給你買些別的?”
“不用,娘,我不是還有錢嗎?那天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賣陶壎,我能買一個嗎?還有簫。”
“怎麼不行,你的錢,要用在哪裡都可以的。就是家裡怕是不得安靜。”
“沒事,我可以跟延哥兒出去找個清淨地方來練習。”
“那得注意安全。”
能買樂器,沐意開心得不行,笑盈盈地摟住她的胳膊輕輕搖晃著,說:“娘你真好。我感覺在這裡,不比京城差,我沒怎麼哭過,還經常笑。”
她被這話逗樂了,“笑就對了,人要開心才是。”
等沐意睡下後,她腦海中浮現著夢中那一幕,心中隱隱不安,她知道夢中沐意是無人庇護而不得已淪落到那個地步的。
現在有她在,當然不會有那樣的結局,故而她不會排斥沐意學樂器,這是沐意的天賦,她不會抹殺。
只是將來沐意要靠樂器為生的話,以他們能接觸到的途徑來看,能用得上樂器的,無非就是給人取樂,那不就剩下那些個地方了……
罷了罷了,是她想得太多,這僅僅是沐意的愛好而已,她現在想這些,未免太過杞人憂天。
等每個孩子都有了各自的歸宿,她的心也就徹底踏實了。
另一頭,薛老姨娘還在同付老爺子說說話,“我這陣子眼皮總跳個不停,夜裡做夢還夢到了瑾姐兒過得不好,你說她不會出事了吧?”
付老爺子坐在油燈下,眯著眼睛看書,嗔怪說:“我看你是老糊塗了,瑾姐兒好好的在舒州,能有什麼事?”
“我們家的事這會肯定傳到潘家了,萬一潘家也像馮家那樣……”
“潘家離京城離得多遠,他們是在當地為官,又不是京官,能有多大的影響?”
“這說不準的,到底沒有我們孃家撐腰,瑾姐兒受了委屈怎麼辦?”
“我看你是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