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川想了想說:
“那些屍塊就是為了阻住咱們的腳步,他們知道我會查到這裡,其實我來晚了一步,可我不可能看到周成的屍體便能推斷出他們暗地裡所行之事,他們也是根據我查的方向,在儘量給我設定障礙,若是因小屋那些屍塊耽誤了這一天,他們能得到什麼呢?我認為極可能是清理,不給我留下找到他們的痕跡,他們既然會設定這麼一個障礙,或許也會有別的,小心些沒壞處,咱們只能一點點收拾,好在時間上理應還來得及。”
順子忙說:“就是說咱們身邊還有他們的人。”
高雲天說:“草木園裡那麼多屍骨,難不成都是周成自己背過去的?自然少不得有人參與,這時候這些人巴不得將腦袋扎進土裡,你沒看問啥都問不出來?”
陳默也說:“不用非得在咱們身邊,賈川找了誰問話,又去了哪裡,很快便能傳開,能找到這裡來也是早晚的事。”
老鄭頭在一旁哼了一聲說:“就算他們啥都能算到,但不會算到這姑娘會出現。”
賈川點頭說:“所以,趙德文可信,你讓他帶著你們畫個地界出來,今日天黑前能走個來回的距離,若是我所料不差,這地下面的路也不少。”
……
推倒兩間小屋很容易,仔細將地道的出口留好便可,等趙德文被帶來的時候,這裡已是一片廢墟。
趙德文一路忐忑不已,他以為讓他來是為了讓他帶人進那鬧鬼的小院,哪知已是廢墟。
趙德文確實表現的很良好,他對採藥局相當瞭解,理解力又強,他的積極大大的減少了陳默和高雲天的時間,尤其是高雲天帶人去清理院落的時候,有趙德文在,省去了高雲天大嗓門的宣講和錦衣衛表現趕牲口的機會。
趙德文能有條不紊的說服每個院落中人排成隊跟著錦衣衛去往前院。
那邊高雲天進行的很順利,這邊陳默帶人大步丈量,又在趙德文的幫助下畫了個簡易草圖後,陳默帶人舉著火把,小心翼翼的從暗門處可就下去了。
他們來的時候是剛用過早飯的,賈川和老鄭頭早就吐乾淨了,又忙乎了這麼一通,雖說賈川只跟著沒怎麼發表意見,但來來回回可不知走了多少路,順子扶著老鄭頭是回院子歇息去了,午飯應是沒耽誤用,賈川可是精神集中的前前後後一直跟著,直到陳默帶人下去了,他想鬆口氣,可不知道下面會不會有什麼機關,毒藥,埋伏,賈川的一顆心剛往下落,緊跟著又提溜起來。
他本是想要跟著下去的,陳默說:“上面總要留個明白人。”
高雲天跟著趙德文去維持前院治安了,沒有錦衣衛的人在旁,前院人數太多容易出事,且賈川不知道這一趟下去要多久上來,更不知道前院那些人中有沒有假順子的人,會不會整出別的么蛾子來?所以他沒有堅持跟下去。
可心中這份忐忑,怕是不比下去的人少,賈川深吸一口氣,身子竟是晃了晃,即刻又感覺到心發慌。
“你身體不咋樣啊。”
賈川驚愕的看向一旁,沐蓮竟然還在,也只有沐蓮在。
可見所有人都在集中精力做自己的事,陳默揮手道別的時候,眼睜睜看著賈川身後只沐蓮,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全部心思都在下面那片黑暗中。
賈川也是這一刻才想起來,順子扶著老鄭頭早就回院子了,錦衣衛除了跟著高雲天的,剩下的都跟著陳默下去了,所以,他身邊還能有誰?“你怎麼,怎麼沒回去?”
“沒讓我回去啊。”
賈川扭頭看了看四周:空曠,安靜。
“你餓不餓?我很餓,要不先回去吃點東西?”沐蓮問。
賈川盯著暗門處,說:“你回吧,我……”
“你是真不怕死。”
賈川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沒有說話。
沐蓮繼續說道:“我走了,留你一個人在這兒,你要是死了我說得清嗎?”
“我為何會死?”
“別人或許不知道你們幾個到底誰說的算,但往小屋放碎屍的人一定知道,你說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阻止你們查下去,至少是讓你們耽誤些時間,若是被他們發現你一個人在這裡,殺了你比碎屍塊有用多了。”
賈川清了清嗓子,說:“我不是那麼好殺的,想殺我的人多了,他們排不上。”
無錯書吧沐蓮哼了一聲說:“我覺得你輕敵了。”
賈川扭臉看向沐蓮。
沐蓮又說:“我不知道你之前遇到的人都是什麼樣的,但這夥人,至少殘忍至極,那些碎屍你看過了,可有注意到是刀砍斷的還是……”
賈川渾身頓感陰冷,他確實注意了,斷裂處並不整齊,並非砍切據,倒像是……撕扯開的。
可沐蓮只是進去了一下便跑出來了,她怎會知曉?
賈川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垂著頭問:“我是不得已必須要看,你進去只看了一眼便能看出來,這也是你娘教你的?”
沐蓮抿了抿嘴說:“我能看出是碎屍,自然能看出來是切成的塊,還是撕扯成的,要不然能嚇成那樣?你別跟我說你是蹲在旁邊仔細觀瞧才發現的。”賈川鬆了一口氣。
沐蓮抬頭看了看天說:“該有人出來說一聲了吧?”
賈川跟陳默說好了,下去之後,先探明下面是暗室還是隻有暗道,暗道是通往哪個方向的,是否容易走,而後派個人上來說一聲。
因這個結果無需離開小屋地下多遠,可以很快有個答案,賈川也可根據這個再做推斷。
可暗門處沒有動靜。
“要不,我下去看看?”沐蓮扭頭問。
賈川搖了搖頭,說:“再等等。”
賈川是有些怕了,他不知道自己這麼著急的安排陳默他們下去是不是太草率了?那些碎屍是不是就是為了阻礙他找到什麼?賈川心中暗暗算了算時間,從周成被殺到今日雖只三日時間,按理說足夠假順子那邊的人做收尾工作了,尤其是假順子在毒殺周成那日理應事前都安排妥當了,至少重要的東西應該會轉移走,假順子是有想到萬一此案沒有交給府衙該如何脫身的,又怎會不在事前將重要的東西送出採藥局?
“那假順子說若是他被帶去府衙便不用你做什麼,若是留在採藥局,只需你將他送出去便可,你沒問問他,你一個藥工如何能將他送出去?”賈川扭頭問沐蓮。
沐蓮皺眉問:“你現下還有工夫琢磨這件事?我那時候怎會想著問這種問題?我就沒想過要幫他,只用的藥是哪來的。”
“咱們先假設,就是若是你同意了,你會如何幫他?或者,我這麼問,若是你都能將他送出去,是不是採藥局中其他人也可做到?”
沐蓮想了想說:“那要看是不是有人知道是他殺了周成。”
賈川深吸一口氣,假順子肯定是想鑽這個空子,只要暫時沒有懷疑他,定會將他安置他處命人看管著,他不怕去府衙,不對,根本不會將他送去府衙,他也不怕被安置他處,只要沒有懷疑到他身上,他再裝作驚嚇過度,讓他歇息一下再審問也在情理之中,他應是安排好如何離開採藥局了,為何還要提出讓沐蓮幫忙?賈川扭頭看了眼沐蓮。
沐蓮瞪眼問:“看什麼?你是不是又在琢磨我是不是說謊了?他說讓我幫忙你就信?他不過是覺察到我是真的動了殺念,找個由頭讓我跟他拴在一根藤上,打消念頭罷了,我真若是信了他,你現在看到的必定是我死後的模樣。”
賈川點了點頭,他相信假順子必定不會留沐蓮,也有能力殺了她,這採藥局中必定還有他們的人,可問題是假順子是想著自己能活下去的,一切都在動手前安排妥當,那眼下阻攔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賈川正想得出神,暗門處突然探出一個腦袋,賈川立刻走向前,急急的問:“如何?”
“陳千戶命小的跟大人講,下面只有暗道,彎彎曲曲的,走了一段便不辯方向了,問大人還繼續走嗎?”
沐蓮哼了一聲說:“找個羅盤來不就行了?水羅盤不易找到,找個旱羅盤來便是了。”
賈川詫異的看了看沐蓮,但此時他沒時間去問沐蓮水旱的區別,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公公已經奔著下班的方向去了,又看了看四周,一個人沒有,他對沐蓮說:“你回去吧,我跟著下去。”
“別啊!你下去了,真死裡面誰還黔國公府的清白?”沐蓮急了。
那名露頭的錦衣衛也忙說:“陳千戶特意囑咐過,說無論如何大人都不可下去,陳千戶的意思是繼續走走看看,真若是有厲害的埋伏,他們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在屋內放那麼多碎屍塊。”
賈川想了想說:“這樣,你告訴陳千戶,算著時間,你們都丈量過距離,若是超出太多,立刻調頭回來。”
……
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賈川很是懊惱沒有跟下去,他不是怕死,是怕真遇到什麼,他是個拖累,下面暗道肯定不會很寬,陳默能應對的,可能因為他反倒難應對,可這麼等著著實令他心焦。
眼見太陽西下的只剩餘暉,賈川攥了攥拳,扭頭剛要對沐蓮交代後事,便看到餘暉下三人一狗大步流星的朝他走來。
賈川下意識的挪了挪雙腳,與沐蓮拉開一些距離,然後才想起來需要迎上去。
高雲朵拎著一個食盒走在最前面,董圓圓手裡拿著大黃,跟寒光你追我躲的,寒光抽空還要佔個地盤,順子走在最後,看著董圓圓蹦蹦跳跳的,他一臉的滿足。
要說還是高雲天心細,前院那些人一開始鬧鬧哄哄的,他沒騰出工夫想別的,待趙德文訓斥幾句,這些人倒是安靜了一會兒,也就這一會兒工夫,高雲天想起來賈川了。
真說陳默帶人下了暗道,賈川身邊還有誰?沐蓮!然後呢?陳默會不會下去的時候,留下一名錦衣衛?不會!因陳默跟他分人手的時候,兩人壓根就沒想過得留人陪賈川,就這,人手還不夠分呢。
高雲天登時著急了,忙命人去小院,院子裡還有倆姑奶奶呢,這時候不用更待何時?至於賈川為何沒想著去叫這二人?陳默沒下去之前,他是壓根沒想起還有這倆人,待想到這倆人的時候,沐蓮打死不離開賈川,她的理由也成立:“萬一就這麼巧,我走了,你死了,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哪怕只是去最近處找人傳話,結果都一樣,沒事就沒事,有事了我說不清。”
賈川不認為地面上會有什麼危險,沐蓮說:“我在這裡七年多了,採藥局攏共多少個門,多少狗洞,我不知道,趙德文都不知道,不是他不一年之前他肯定知道,可這一年是今天封一個,明兒又開一個,如今再加上地下這些蛇窩一般的地洞……”
沐蓮說得自己有些氣惱,忍不住跺了跺腳:
“若是王府的護衛當值巡邏或許還能管些用,若是府衙的衙役,你指望他們攔住誰?採藥局多大你不知道?你找來的那些人也只是在外面分段守著,莫說有意如何,便是稍不注意……若是真有暗道通往外面,就算是錦衣衛在外兩步一個人值守又能攔住誰?他們比你們熟悉採藥局,只那晚我見到的就不止二十人,這些人我在採藥局沒見過,至少後面那幾人我沒見過,他們若是想要偷偷進來,而後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又怎會是難事……”
沐蓮喋喋不休的設計著劇情,想象著二人各種死法,最終得出結論:“……我哪也不去!要死死一塊兒!”
賈川聽得腦子冒煙,他從未見識過一個女人這般能說,眼見沐蓮使喚不動,他又不敢帶著沐蓮一起回去叫人,萬一就在他離開的空擋,陳默下面遇險,命人上來徵詢他的意見,見不到賈川……賈川不敢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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