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恩斯覺得自己活見鬼了。
他在跨年這天選擇來到紐約,試圖透過在百老匯看劇,看看有沒有可能搭訕到心儀女性,一起約會度過1959年的最後一天。
結果不僅自己沒找到搭訕物件,還在第二天一早傳呼機就在不斷呼叫他,讓他趕緊找個地方聯絡位於雷德斯通阿森納的紅石火箭研發總部。
多說兩句,傳呼機也就是華國俗稱的bb機,早在20世紀40年代的時候就被廣泛用於當時紐約的猶太人醫院,底特律的警察局更是在1921年的時候就開始使用第一個類似傳呼機的系統了。
這些傳呼機都是摩托羅拉提供的。
而摩托羅拉作為nasa的核心供應商之一,從月球傳回地球的聲音訊號,用的就是摩托羅拉的無線裝置。
因此他們為給nasa的僱員們提供一套完整的傳呼機系統再正常不過了。
海恩斯內心本來就煩悶苦惱,還被上司詢問了他認為極其弱智的問題。
雪花撞碎在電話亭黃銅框架上的聲響,讓海恩斯第三次複述火箭發射視窗計算公式時聲音顫抖。
他左肩夾著黑色聽筒,下意識在結滿霧氣的玻璃上寫了一串關於軌道校準的公式,為自己的爭吵梳理邏輯,順便貶低一下電話那頭上司的智商時。
“聽著,馮·布勞恩主任的計算團隊堅持說第三項係數的誤差容限…”
海恩斯在橢圓積分割槽域的模糊軌跡突然出現了新的視線焦點,玻璃外側的亞裔青年將食指精準貼在他指尖移動路徑上,兩人隔著玻璃進行著詭異的同步演算。
“你在聽嗎?現在需要你立刻打電話給馮·布萊恩主任的團隊解釋…”
聽筒裡的聲音混著電磁雜音,海恩斯看著自己才不過有一丁點思路的第四項被對方以複數域解析延拓摧毀。
自己的演算步驟已經停下,眼前隔著霧氣玻璃的模糊身影卻還在繼續:
青年寫出了比他所知道還要更加完美的解——對方的第四項比休斯敦團隊用ibm7090算了十七小時才逼近的收斂域還要更精準。
呼吸頻率隨著公式的逐漸完善而加快:當海恩斯激動到手指顫抖時,霧面玻璃外的書寫速度卻在幾何增長。
“不!這不可能“海恩斯聽見自己頸椎傳來嘎嘣一聲。
聽筒中上司的怒吼此刻與玻璃外側的叩擊聲合流。
首先是對方寫的很合乎邏輯,他寫的可是牛頓引力攝動修正公式,當下的紐約能夠看懂這玩意的人,兩隻手都能數出來。
海恩斯已經把這玩意推導到了第三項,也正是因為他推導到了第三項,才能獲得出去放風的機會。
作為gs-9級的工程師,是有一定的自由度的。
結果頂頭上司在電話裡說他的計算有問題。
他在窗花上只寫了第二項,結果後續的三四五項直接補全了。
而其中補全的第三項和他算的結果一模一樣。
在海恩斯反應過來,是窗花對面的華裔年輕男子幫他補完之時,除了震驚於對方能夠把公式推演到第四項和第五項之外。還在於對方站在電話亭外,和他相向而站。
按照道理來說,單純的補全公式,他看過去應該是反的才對,壓根不可能出現現在的重合現象。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對方所做的是逆向書寫。
無論是逆向書寫本身,還是看懂並補完牛頓引力攝動修正公式,這兩中的任何一點單擰出來都很厲害,二者結合起來就更叫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抱歉,boss,回來再說。”直接把電話一按,然後用袖口連忙把窗花上的霧氣全部擦掉,這公式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然後傳遞迴蘇俄,他可吃不了兜著走。
電話那頭的頂頭上司,紅石火箭的技術主管,負責推進系統改進以及水星載人計劃的亞瑟·魯道夫對著電話低吼道:“該死的海恩斯,要是我還在德意志工作,你早就被我丟進集中營了!”
魯道夫不可能不急。
因為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蘇俄在航天領域領先於他們,nasa的失敗就在不久前。
蘇俄在1957年10月發射了歷史上第一顆人造衛星,隨後nasa為了幫阿美莉卡找回廠子,選擇在同年的11月發射他們的人造衛星——先鋒tv3號。
為了提振士氣,他們選擇電視直播的方式給全美民眾觀看發射實況,然而民眾、華盛頓和白宮看到的卻是火箭點火升空,隨後墜地爆炸的慘烈畫面。
阿美莉卡失敗後,很快蘇俄又發射了第二枚人造衛星。
這對nasa帶來的壓力是巨大的。
像亞瑟·魯道夫這樣,為前nazi工作過,手上還沾著nazi v-2火箭工廠建造過程中數千名集中營工人的鮮血,他不急才怪。
他為了不被送上戰爭審判的法庭,迫切需要向nasa證明自己的價值。
“先生,你好,我是海恩斯,埃比尼澤·海恩斯,我在為nasa工作,我們能聊聊嗎?”海恩斯湊到林燃耳邊低聲說道。
大家都是聰明人,能夠看懂他寫的公式,還能算出和他計算的一模一樣的第三項。
海恩斯壓根沒有想過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1月的紐約天空中已經開始飄雪了,海恩斯還沒等林燃回答,接著說:“先生,如果你願意和我聊聊,那就跟我來。”
海恩斯說完後,沒等林燃回答,直接扭頭就走。
林燃也沒有說話,連忙跟上。
如果有的選,林燃自然會希望獲得更多資訊之後徐徐而圖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找面前這位疑似nasa工程師的白人男子暴露自己的一點能力。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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