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94章 什麼叫專業?這就是專業!

你本來在角力雙方踩高蹺,試圖達成平衡,不想被其中任何一方給吃掉,一邊要你的錢、另外一邊要你這個人。

唯一的好訊息是,這兩邊有世仇,不可能會合作,所以能夠達成微妙的平衡。

現在,這個好訊息被破壞了。

華國和阿美莉卡居然能在這種敏感事情上合作?

陳孝先和吳建中細想之後覺得不寒而慄。

“沒錯,就是你所擔心的,到底是謀財還是謀財害命一起。”吳建中補充道。

陳孝先問:“如果是謀財害命,你們要怎麼做?”

吳建中搖搖頭:“如果是謀財害命,我們能怎麼辦?當然只能投降,舉雙手雙腳投降。

如果失去阿美莉卡的支援,我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不過好在這應該不可能。

最多是謀財。

唯一的好訊息。”

無論如何,這位中年技術官僚都不相信阿美莉卡會放棄他們,覺得這不過是大t這一任期內,這位非常規總統的一次非常規行為。

就和對方全球範圍內收關說,大t只認錢。

好訊息從過去的兩邊不可能合作,變成現在兩邊都要謀財。

超過150億美元的盈利,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分,吳建中心想。

陳孝先接著問:“所以我們的性命完全放在阿美莉卡人的手裡?”

吳建中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們的性命就放在阿美莉卡人的手裡,這就是一種悲哀,但也是我們無法擺脫的宿命。”

從理性上來說,吳建中說的沒錯,這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當地人的認知。

但從情感上來說,陳孝先覺得實在是無法接受。

“好了,放心了,大機率只是謀財,謀財好辦,他們想要錢,就給他們錢,想做空就做空吧,他們能從臺股收割的利益只會越來越少,能收割的利益是有上限的,花錢買平安,又未嘗不可?”吳建中接著說道。

陳孝先看著自己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同學,此刻卻像一個對著神明祈禱的賭徒,祈禱著對手的仁慈。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花錢買平安?”他的聲音不大,試圖戳穿對方的幻想,最臺幻想的一集,更準確說是整個官僚系統構建的脆弱希望。

“建中,你和我一樣,也在華爾街待過,你應該很清楚,豺狼的胃口是沒有上限的,它們不會因為吃飽了一頓就變回綿羊,更何況摩根家族不是豺狼,他們是這個地球上最頂級的食肉動物。”

陳孝先說完後,看著吳建中,對方久久沒有說話,只是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整理好了思緒,用技術官僚特有的、試圖將一切納入考慮的冷靜語氣,緩緩開口。

“孝先,我知道,我知道這四個月大家都在流血,你在一線,感受最直接,但是.”

吳建中刻意放慢了語速,像是在說服對方,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你要從宏觀的角度看,任何一個經濟體都有它的韌性,resilience,我們尤其如此。”

他伸出手指,開始一條條地分析:“taiex跌破兩萬點,跌到一萬八,很多優質股票的本益比已經回到了非常有吸引力的區間,我們內部的資金,八大行庫的護盤指令,甚至是一些嗅覺敏銳的散戶和價值投資者,都開始進場承接,這會形成一個事實上的估值底。”

“空頭的每一次向下攻擊,都需要付出更大的成本,而潛在的收益空間卻在縮小。

你懂我的意思,當做空一支股票的預期收益率,低於他們把資金投向其他市場的無風險收益時,資本就會自動流走。

他們是鯊魚,不是慈善家。無利可圖,他們自然會離開。”

吳建中看著陳孝先,眼神裡帶著一種只存在於理論上的自信:“所以,是的,也許我們是在花錢買平安。但我們買的不是他們的仁慈,我們是在用我們雄厚的外匯存底和國安基金的銀彈,去填平他們能夠獲利的那個窪地,只要窪地被填平了,攻擊的成本高於收益,這場金融戰,自然就會結束,最多是謀財,不會到害命那一步。”

這是一番教科書般的完美論述,陳孝先心想,如果這是在臺大課堂上,我會為對方清晰的邏輯、完美的論述鼓掌,但現在是交易前線,我從血肉磨盤中廝殺出來,這套理論在殘酷的金融世界顯得是那麼蒼白。

現實世界也許比金融世界更加殘酷。

“建中,”陳孝先開口,聲音異常平靜,“你的模型是完美的,但它錯在一個最根本的假設上。”

“什麼假設?”吳建中問道。

“你假設他們的動機,是單純的謀財。”陳孝先死死盯著對方的眼睛:“你說的沒錯,如果來的只是為了錢的鯊魚,聞到沒肉了自然會走。

但如果來的不是鯊魚,而是一群帶著解剖刀的海洋生物學家呢?他們的目的不是吃肉,而是要活捉我們這頭鯨魚,把它拖回實驗室,拆骨分筋,做成標本呢?”

吳建中的眉頭瞬間鎖緊。

“他們打壓股價,不是為了那10%或20%的做空利潤!”陳孝先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那是散戶的玩法!他們是華爾街的頂級掠食者!他們不惜血本地把臺積電這種萬億市值的公司打到八折、七折,是為了用更便宜的成本,從股東結構上,從內部,奪走這家公司的控制權!”

就在這時,陳孝先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最高階別的風險警報。

他迅速點開,那條熟悉的、來自彭博終端的快訊標題,像一封判決書。

陳孝先把手機螢幕轉向吳建中。

“activist investor 'aethelred capital'”

吳建中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埃塞爾雷德資本?”

“‘激進派投資者’,”陳孝先解釋道,他在說話的時候感覺每一個字都無比沉重,“他們在全世界各個市場的策略都一樣:低價吸籌,成為大股東,然後強迫董事會進行戰略審查,加速海外設廠、剝離非核心業務、更換管理層,直到把公司的價值榨乾,讓他們獲利離場。”

陳孝先看著吳建中瞬間煞白的臉,說出了最後的結論。

“建中,你的估值底理論是存在的。

但你沒算到,對他們而言,那個底,不是他們收手離場的訊號,而是他們發起收購的衝鋒號。

特洛伊木馬已經進城了。”

吳建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他那套基於理性市場和有限收益的防禦邏輯,在謀財害命的殘酷現實面前,被徹底擊碎了。

電視裡光頭的聲音還在繼續,像是幽靈一樣鑽進他們的耳朵裡:

“你想想看,天底下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對岸一施壓,阿美莉卡那邊就精準地給你遞刀子,刀刀都砍在臺積電身上!

這導致什麼?導致全球的資本,都開始懷疑我們臺積電的未來。

這波操作,直接把taiex從兩萬點以上,摜破一萬九千點!

好,那我請問我們金管會,你看到這種情況,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你難道不應該做點事嗎?比如說,限制一下惡意做空?

欸,最精彩的就來了!就在我們內部開始討論要不要採取穩定措施的時候,阿美莉卡的東亞事務特別顧問約翰·亞當斯·摩根,就正好帶著財政部和商務部的人員來我們這訪問了!然後就跟你講,你們哦,可是自由市場的典範啊,你們千萬不要搞非市場干預,不然會影響投資人信心啊!

這個時間點,是不是太巧了?

約翰·亞當斯·摩根何許人也?摩根我就不用多介紹,我相信收看我們節目的觀眾都清楚啦。

亞當斯我介紹一下,避免有人搞不清楚狀況,這是阿美莉卡真正的核心家族,人家的祖先是阿美莉卡的開國元勳,第二任阿美莉卡總統,他的兒子又成為第六任的阿美莉卡總統。

亞當斯家族和摩根家族聯姻的後代,人家來說你給我點面子好嗎?我們內部敢拒絕嗎?人家一個面子從臺股至少捲走了一百億美元,這就是人家的面子。

同時他的兒子,我特意找我在阿美莉卡的記者朋友問過了,約翰·亞當斯·摩根的兒子就是小約翰·摩根,就是最近那個和華國的林燃教授打的火熱,被譽為下一個馬斯克的太空狂人啦。

為什麼他能夠和華國喬好喬滿喬出一個結果?因為人家兒子早就和華國有密切的生意,有核心利益關聯在一起啦。

我跟你講,我不知道他們私底下有沒有講好,有沒有一個劇本。

但你把這些事情串起來看:對岸負責製造地緣政治的浪;華爾街負責利用這個浪,發動金融攻擊來賺錢;白宮再出面,把你的手腳綁起來,不讓你救生!

這三個角色,配合得簡直是天衣無縫!

所以你現在看懂了沒有?我們現在面臨的,根本不是什麼單純的經濟問題。

你是在一個大國博弈的棋盤上,人家兩邊,一個是燕京,一個是華盛頓,他們可能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競爭關係。

但是在如何處理我們這個問題上,他們好像找到了一個共同點。

華盛頓要的是臺積電的供應鏈,他要去風險化;大陸要的是打擊我們的經濟基礎。

欸,這兩個目標,在這個時間點,它居然是不衝突的!

所以說白了,就是人家把你當成一個獵物在圍獵!

只是一個負責驅趕,一個負責開槍。

只是我們這邊還在傻傻地以為,那個開槍的獵人是你的保鏢!

你再不看懂這個現實,還在那邊****,還在那邊以為阿美莉卡會無條件支援你,我跟你講,等到你股市只剩下一萬點,臺積電的工廠都搬到亞利桑那去的時候,你就欲哭無淚了。

就這麼簡單。

好,現在我們來講吓一個議題,前面也提到了這位,林燃教授創辦的阿波羅科技,要在兩個月之後的8月份,進行第一次的月球電磁軌道飛行器發射,我們來好好談談這件事的意義.”

“摩根,不得不說,你們的手段確實高效。”林燃說道:“埃塞爾雷德資本就像一條鯰魚,把臺積電的董事會攪得天翻地覆,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討論收購和轉移的具體時間表了?”

作為旁觀者,林燃感覺老美的操作就跟庖丁解牛一樣堪稱藝術。

每一個節拍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

從開始,到研報再到評級報告,最後摩根親自空降臺北更是神之一筆,給了燕京完美的指責機會。

老約翰·摩根笑了笑,他沒有看林燃,而是看著窗外的夜景。

“教授,不要著急。”他慢悠悠地轉過身,“狩獵最精彩的部分,不是最後一槍,而是享受追逐的過程,不是嗎?”

“我方更注重結果。”林燃說。

他巴不得現在就看到臺積電完蛋。

反正臺積電無論如何都落入不到華國手裡。

“當然,我們也是。”約翰·摩根走到飲水機邊,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來林燃的辦公室已經駕輕就熟了。

也許是因為60年代的緣故,林燃對這位老熟人很是寬容。

“但直接收購?教授,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臺積電的市值就算在我們第一季度的‘幫助’下蒸發了20%,依然是個超過四千億美元的龐然大物。

一口吞下?會噎死的。

更何況,4v的官方基金,加起來還有超過10%的股份。任何公開的收購要約,都會被他們以危害安全的理由,動用一切行政力量死戰到底。”

“那你的意思是?”

摩根眼神裡閃爍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興奮,這是紈絝子弟當久了,終於找到事做之後的應激反應:

“所以,接下來的兩年,我們的主題不是‘收購’,而是‘肢解’和‘吸乾’。這是一個更精細的活兒。”

他伸出兩根手指。

“首先是技術掏空。

我們現在有了新的工具:埃塞爾雷德資本。

他們是董事會里的鯰魚,也是我們放在臺積電心臟裡的定時炸彈。

我們會透過他們,以股東價值最大化和全球供應鏈安全為名,不斷在董事會上提案,要求臺積電與韓國三星和日本rapidus,進行更深度的技術合作、產能備份授權以及工程師交流計劃。

每一次有類似臺積電將部分2奈米產能的良率控制技術授權給rapidus,或是三星獲得臺積電部分先進封裝技術許可之類的訊息傳出,你猜會發生什麼?”摩根看著林燃。

“臺積電的股價會因為其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下降而暴跌。”林燃說。

“完全正確!”摩根點了點頭,“然後,我們就做空。

等股價跌到谷底,他們的官股基金會怎麼辦?他們會像英雄一樣衝進市場,拼死護盤,甚至釋放一些公司運營良好的利好訊息,股價會因此反彈,然後呢?”

“你們會從那個反彈的高點,再做空一次。”林燃沒有回答,摩根自問自答。

摩根笑得很開心:“它就像一個病人,我們一邊抽他的血,一邊給他輸一點葡萄糖,確保他不會死得太快。

這樣才能反覆抽血。每一次技術轉移的壞訊息,都是我們做空的機會;每一次對方的救市,都是我們下一次做空的絕佳入場點。

我們會來來回回地,一遍又一遍地收割他們財富。”

“這個過程要持續多久?”林燃問。

“總統先生的任期到2029年1月。

教授,我們有整整三年的時間來執行這個技術掏空和財富收割的計劃。

為什麼要著急呢?他們的外匯儲備很雄厚,足夠我們玩很久。”

他放下玻璃杯,做了最後的總結。

“等到2027年,或者2028年,當臺積電最先進的技術和人才,已經被我們備份和複製得差不多了。

當三星和rapidus的高階產能和他沒有本質區別後,當它的神山光環,已經被一次次的技術合作剝得一乾二淨,當它的股價在我們的反覆收割下,到那時,它才是一塊我們可以輕鬆吃下去的肉。

我們會聯合黑石、凱雷這種頂級的pe,也可以包括你們的基金,組成一個它無法拒絕的收購財團。

我們會發起一個公開的、溢價30%的收購要約。

對於那些已經被我們折磨了三年的小股東來說,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解脫方案。

而對方當局,屆時他們手裡的外匯存底和官用基金,早已在一次次的護盤中消耗殆盡,他們拿什麼來抵抗?”

他轉過頭,目光炯炯有神,直視著林燃,一點都不像八十多歲的人。

“那才是最後一擊,教授。

乾淨、合法,甚至在華爾街看來,還是一次精彩的、教科書般的價值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