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嘲諷謾罵聲中,江萊手中算命幡柱地,緩緩站起。
那目光冷冽如至冬的霧凇,想將極寒滲透他們的骨髓。
剎那間,鴉雀無聲。
寸頭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身旁走過,彷彿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就連雙腿都在顫抖。
“來,你親眼看看,我有沒有偷拍。”
江萊把手機遞給陳嘉月,眼神平靜得就像一灘死水。
眾目睽睽下,她說:
“沒...沒有。”
此話一出,許多人都選擇默默離開,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一切都...與我無關。
“嗚嗚嗚~”
陳嘉月蹲下低聲抽泣,卻再也沒人在意,只有江萊給她紙巾,說了句:
“下次別這樣了。”
語罷,他回身走進地鐵,不去東觀書院,去拜碼頭。
門合上的瞬間,陳嘉月忽然站起來大喊道:
“對不起,謝謝!”
而江萊,只是給她一個抬手的背影。
原諒?
不!
對方的歉意,要用更珍貴的東西來還。
江萊的自信,源於當年掠奪的五星雜學系詞牌——卜運算元。
重拾烏夜啼後,他的實力已經恢復至明燈境。
說起境界的劃分,還要追溯到千年以前。
那時候的學者認為:宇宙就像黑暗森林,生物的存在就是在這裡進行一場逃亡遊戲,只有不斷奔跑,才不會被身後的怪獸吞噬。
所謂天命詞牌,就是你選擇前進的那條生命之路。
然而黑暗與迷霧卻讓你無法看清狀況,一次次的跌倒,就是怪物將你蠶食殆盡的過程。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世上沒有人的運氣能永遠那麼好。
故而,人終有一死。
天命者與普通人的區別就在於:
他們的靈魂能與森林中的源質產生獨一無二的反應,散發出顏色各異的光芒。
初始如螢火,而後為燭光、明燈、蜃樓、極光、月華、灼陽、天照、啟明、三清.....
天命者已知的境界大致於此。
他們藉此能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可是....
在一切都已註定的宇宙中,自由意志是最不協調的因素。
規則,將會不斷阻礙你前行,完成生命躍遷萬般艱難。
期間,你會遇到無數同行者,屆時務必小心,因為當他們感受到危險,就會毫不留情地將你推入獸口。
這就是人與人,文明與文明之間的戰爭。
只要路上的血食足夠多,那麼他們就是安全的,至於道德,誰在乎呢?
卜運算元,自古以來有三種道路可走。
神術修‘太乙’、隱世練‘奇門’、遊歷紅塵則掌‘六壬’。
如今江萊所能夠涉及的只有‘六壬’,可觀天象地、識人辯位、預測吉凶...
從面相來看,陳嘉月非富即貴,如果綁架她,城北的小院應該能買下來吧。
那樣我的小目標不就達成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得把正在吃牢飯的道友撈出來。
有福同享,有難他當嘛,這麼多年,都是如此。
“回想起來,年輕時候的我,可真牛逼啊。”
“有多牛逼?”
他旁邊原本悶不吭聲的青年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誒嘿~你不是剛才懟人的哥們嗎?”
江萊看見此人,眼睛一亮,“你很合我胃口,交個朋友吧,來,掃碼!”
“好,呃…你發過來的是什麼連結?”宇文修眼神疑惑。
“快,幫我砍一刀!”
“……”
“算了,我直接轉你三百塊吧。”
“啊?”
十年來,江萊周圍全是窮哥們。
這個男人一言不合就轉三百塊,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好再發一條連結過去,挑挑眉道:
“既然你如此慷慨,那麼我也不吝嗇,晚上點開,爽歪歪!”
這部經典動作片,江萊從十歲看到現在,百衝不厭。
他相信,只要是個男人,都喜歡。
“啊啊!噠咩、噠咩~”
話音剛落,一陣不可名狀的聲音就在地鐵內響起。
沒錯,不用快進,開頭就這麼刺激。
可是兄弟啊,你這麼勇的嗎?
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唉(๑ó﹏ò๑)
宇文修聽到聲音,瞥了一眼畫面,頓時面紅耳赤,想都不想,直接把手機扔到腳下。
別問,問就是手滑。
而戰鬥之聲,愈發高亢。
江萊直勾勾地盯著他。
就算點開,正常人不是應該先靜音嗎?
有錢人的操作,我是真看不懂!
“撿起來,轉你一千塊。”
宇文修雙手抱胸,目不斜視地小聲說道。
隨即屁股微移,和他拉開距離,心想:
娘希匹,我就不該掃那個碼!
什麼人啊?片哥白天都不會給我發這種連結。
此時。
一道道異樣的目光投向愛心專座的兩人。
女人們一臉姨母笑,男人們小聲直呼:
臥槽!臥槽!
饒是江萊這種向來不要碧蓮的人都感覺有些窒息。
他摸摸額頭上的虛汗,咬咬牙道:
“古有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我...”
“三千!”
“我可是你的摯友親朋,得...”
“五千!”
“得嘞!”
不就是社死嘛,總比餓死好。
江萊彎腰撿起手機的瞬間,世界都安靜了。
他感覺自己失去了所有,又彷彿得到了一切。
“不好意思,鬧鐘響了!”
這是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握著手機絕對不放。
聞言,眾人皆樂。
“道爺,沒關係。
我也很喜歡蒼井翼老師的歌曲,向你敬禮,Salute!”
“話說這是珍藏版吧,能不能借一部說話?”
“早些年要是有這鈴聲,棺材板都壓不住老子!”
“大爺,你打哪來?”
“青山。”
“.....”
“鵝鵝鵝~”
宇文修在一旁偷笑,身體扭曲得像一條蛆,蓬鬆的劉海也變成M型,也虧他能駕馭。
哎呀呀~我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清晨。
真開心,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江萊就納悶了。
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都如此博學多才嗎?
我在長安當片哥這麼多年,養瘦了那麼多人,聽聲音還真不一定分得清誰是誰。
“三塊錢,三千部。
掃碼,進群,上鍊接。”
一開口,就知道是老江湖了。
嘴替、片哥、催乳師...
他都數不清自己做過多少兼職,因此任何能夠賺錢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喂,我要舉報。
有人在地鐵裡傳播情色影片。”
可惜,社會就是如此險惡。
江萊想不通,砸別人飯碗,自己就會吃得香嗎?
......
走出雲來港站。
江萊仍舊憤憤不平,“哥,你說世上怎麼會有正義人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看看動作片、學學技術怎麼了?
最近好多網站都被封,我有資源,他們有錢,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撕裂~”
“咦,你怎麼不接電話?”
宇文修雙手插兜,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見他忽然停住,問道。
“怎麼說呢?”
江萊盯著手機螢幕上‘反詐中心’四個大字,滿臉糾結。
“安全教育對我沒用,可是不接又顯得不禮貌。
畢竟,在過去的日子裡,他們還挺關心我的。
算了算了,下次一定!”
最終,他選擇結束通話電話,因為太麻煩。
只要親身體驗過的人都知道,就算不面對面,也叫小區警務室的人加微信和你嘮嘮。
不過宇文修的目的地跟自己一樣倒是出乎意料。
雲來港乃是大夏唯一的內陸港,分為七個碼頭,距離城中心十多公里,盤踞在此的勢力錯綜複雜。
許多見不得光的生意都在這裡進行,命案更是數不勝數,然而督捕司的巡捕們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家知道,能在長安城紮根的,多多少少都有背景。
江萊此行,就是為了見其中一位大佬。
因為想要查清當年一系列事件的細節,必須入朝為官。
而在大夏,平民想要進入朝堂只有兩種途徑。
一是文考和武考。
且不提能不能進入書院、學府,單論需要修習四年的時間,太慢了。
既然如此,唯有走第二種途徑:舉薦。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只要你付出相應的籌碼,就能踏上那塊青雲磚。
如今江萊一無所有,那麼只能空手套白狼。
接下來,就看操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