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其他地方的乾燥和溫熱，新安市從好幾個月前開始，就一直持續著陰冷和潮溼的天氣，即便在城市百米開外也可以明顯感受得到，尤其是在雨天。

從早上開始，天就一直陰沉著，那灰色的天幕像浸了水一樣，沉甸甸的，越垂越低，顏色也慢慢由灰色變得烏黑。

一直到十一點左右，也就是剛剛，醞釀了一整個上午的雨，終於落了下來。

街上匆匆的行人紛紛找地方避雨，但大部分人習慣了這陰鬱的天氣，身上都帶著雨傘，一時間，原本人頭湧動的街道上綻開了各種顏色的花。

在離公交站臺不遠處，有一家新開不久的快餐店，因為新開張，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這種雨天，路人們才會慶幸附近有一個能避雨的地方。

“快點！”兩個穿著西裝的上班族頂著公文包跑了進來，他們本來在附近約了客戶，誰知道客戶爽約，接著突然下雨，兩人不僅被雨淋了一身，看來這個月的獎金也泡湯了。

“歡迎光臨。”門口的服務員為他們開啟門，帶著職業化的笑容說道。

“咳，沒信用的狗東西！”戴著眼鏡的那個白領拍了拍被淋溼的西裝罵道，“要不是衝業績，我們怎麼會來見這種小客戶，打扮得跟個該死的混混似的。咳咳，媽的，店裡空氣怎麼這麼差。”

個子稍高一些的白領停下腳步，“小聲點。”他緊張地對身後的眼鏡說道。

戴著眼鏡的白領一愣，朝四周看去，只見煙霧繚繞中，店內最大的一張桌子邊圍了一圈穿著奇怪的人，他們的面前都放著一罐黑色包裝的飲料。手邊放著各種鐵棍一類的武器，此時正用不善的眼神盯著門口。

周圍的離他們較遠的桌邊都坐了人，眼鏡低下頭，畏畏縮縮地跟著高個白領一聲不吭地坐在離他們最近的一張桌子邊上。

“你剛才說誰該死的？”一個混混一腳踹在眼鏡的椅背上。

“沒……沒有。”眼鏡嚇了一跳，支吾著說道，冷汗從他的腦門上流了下來。

周圍的混混看著眼鏡緊張的樣子，不由得大笑起來。

“不過大哥，聽說這裡是魔王的地盤，我們來這裡鬧事不會有問題吧？”一個頂著紅色頭髮的混混說道，提起魔王，他還是有點犯怵。

“啪”

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旁邊留著兩撇小鬍子的大哥教訓道：“魔王算個屁，再說了，誰說我們是來鬧事的，外面下雨，我們來躲雨不行嗎？”

“對對，大哥說得對。”紅頭髮的混混附和道，“可是大哥，這魔王外號李四手，他真的有四隻手嗎？”

小鬍子哈哈一笑：“李四手只是他的外號，傳聞中他打遍整個新安市，沒人擋得住他，大家都說只有一雙拳頭絕對不是他的對手，雙拳難敵四手，所以叫他李四手。”

“原來是這樣，幸好他用手不用腿，不然恐怕誰都打不過。”

“這話怎麼說？”旁邊的混混奇道。

紅髮猥瑣地笑著說：“咱們雙腿打不過他，三條腿還打不過嗎？”

旁邊的混混們聞言，爆發出一陣鬨笑。

“喂！”一名七八歲的男孩站到混混們的面前，皺著眉頭說道：“我們店裡不準抽菸。”

混混們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紅頭髮的混混一把捏住男孩的腦袋，任憑他瘦小的胳膊怎麼揮動也打不到對方。

“來，哥哥請你喝。”紅髮混混嬉笑著拿起桌上的一罐飲料，咕咚咕咚地往男孩嘴裡灌了下去。看著男孩不停掙扎的樣子，周圍的混混笑得更大聲了。

“小鈞！”旁邊傳來一聲焦急的喊叫，門口的服務員急忙跑了過來。她大約十八九歲，梳著一頭幹練的短髮，清秀的面容上已滿是怒意。

“你放開我弟弟！”她憤怒地喊道。

“這是你弟弟啊？”紅髮的混混拎起男孩，打量著面前的少女，調笑道：“你弟弟差點打傷我，你看這事怎麼算？”

其他混混一副看戲的樣子，他們知道紅髮最喜歡這種青澀又帶點辣味的小妞。周圍的人低著頭，甚至不敢看向那邊。

“你放……你胡說！”少女怒道。

“姐！別管我，打電話叫城防軍來！”男孩倔強地說。

“該死的小子！”紅髮混混聞言，手上不禁加大了力氣，對於他們這些生活在陰暗角落的人來說，城防軍就像這個城市的守護者，與他們天然對立。

男孩能夠感覺到，紅髮用的力氣越來越大，他的腦袋就像被從兩邊擠壓一樣疼痛難忍，但是少年的倔強使他不願屈服，甚至都不肯發出一絲叫喊。

一道龐大的身影出現在紅髮的面前，他抬頭望去，只見一隻布偶貓站在他的面前，彎彎的眼睛就像在嘲笑他一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隻貓飛起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嘭！ 紅髮撞翻了好幾張椅子，重重地摔在牆角沒有起來，這一腳很重，他捂著胸口，感覺骨頭都快斷了。

旁邊的幾名混混一愣，紛紛拿起武器站了起來。

小鬍子大哥看著面前的布偶，用力拍了拍布偶貓的腦袋：“你是什麼東西？這家店裡的吉祥物嗎？”

布偶貓慢慢地把頭套摘了下來，呼了口氣，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充其量也不過二十歲左右，白皙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悶在布偶裡許久讓他有些熱，黑色的短髮略帶潮溼，豆大的汗珠隨著脖頸滾進了布偶衣服裡。

他小心地把布偶裝脫到腰間，唯恐不小心撕破了哪裡，他的裡面並沒有穿衣服，隆起的八塊腹肌在汗珠的映襯下極為顯眼，釋放著這具身體的主人不好惹的訊號，讓周圍的混混不敢隨意上前。

誰都看到了紅髮的下場。

“熱死了熱死了。”年輕人說著，用手朝頸邊扇了扇。“店裡本來已經夠熱了，老闆又小氣不肯開空調，你們還抽菸，把這裡的空氣都汙染得不像樣了。”

“魔王！”

小鬍子看到他的臉，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魔王？他就是魔王？和瘋虎不分勝負的魔王？”周圍的混混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瘋虎是他們前老大的外號，在魔王闖出名堂之前，除非城防軍出動戰鬥型的能力者，否則沒有人是瘋虎的對手。

小鬍子抬了抬手，示意手下不要衝動，“魔王，我們不是來鬧事的。”他走上前，一米七的個頭只到面前這個年輕人的肩膀位置。

“我們這就走。”小鬍子強忍著懼意，招呼了一聲，帶著手下們朝門口走去。

“喂～”魔王看著小鬍子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殘忍的味道，“老子讓你們走了嗎？”

“你還想怎麼樣？”

“道歉。”魔王指著一旁的被欺負的小孩說道，“給老子的小弟道歉。”

“魔王，不要欺人太甚！我們虎威幫也不是好惹的！”小鬍子咬了咬牙，放了句狠話。

魔王的眼神頓時尖銳了起來，他不懷好意的看著小鬍子，看得他心中直發毛。

小鬍子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路面，誰都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一家本就沒多少人去的快餐店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偶爾有慘叫聲從裡面傳出來，也被嘈雜的雨聲蓋了過去。

慢慢地，雨漸漸小了，灰色的天幕仍然籠罩在這座城市上空，那五顏六色的花朵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又重新變成了一隻只奔波的螞蟻。

幾個小混混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快餐店裡，魔王抓著小鬍子，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臉上，小鬍子早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有鼻口中的鮮血不停地流著。

旁邊的人們懼怕地縮在一邊，戴著眼鏡的白領看著小鬍子，心裡別提多爽快了，只是如果這樣下去，遲早要被城防軍發現。要是被公司知道了，難免會對年底的工作評估有影響。

“等……等一下。”眼鏡畏畏縮縮地向前，擠出了一個面對客戶時的公式化的笑容，“這樣不太好吧，你再這樣會把他打死的，到此為止吧，他們也受到教訓了……”

周圍的人沒有說話，但是看著眼鏡的眼神無一例外地帶著鄙視，就連和他一起來的同事都感到丟臉。

“哦？”魔王停了下來，轉頭看著眼鏡，“他們欺負人的時候你不也當做沒看到，現在倒是有勇氣跟我搭話啊，你對我就這麼放心嗎？”

他用沾著鮮血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混混們，笑著說道：“還是因為我打了他們，所以看起來像是正義的夥伴？”

眼鏡諂媚地呵呵笑著，忽然間被一拳狠狠地打中了正臉，破碎的鏡片和著鮮血丁零當啷掉落在地上。

“真是遺憾，老子也只不過是個壞蛋而已。”

魔王收回沾滿鮮血的拳頭，俯視著滿臉驚恐的眼鏡，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