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特效療傷藥,很有用,來幫我個忙,把他身上的膿水都清理一下。”蘇夏說道。
老人連忙應聲,過來幫忙清理四叔的身體。
因為耽誤的時間太久,四叔的傷口,感染的相當厲害。
把那早已經不能用的繃帶解下來的時候,連蘇夏都看的倒吸一口涼氣。
腿上和胸口的肉都已經腐爛了,上面還長了蛆蟲,看的人一陣噁心。
撲鼻而來的臭味,簡直能把人燻死。
老人似乎也沒想到會傷成這樣,更覺得不好意思,道:“我們都沒學過醫,不知道會……”
“沒事的,你們的情況我也大致瞭解了,不會怪你們的。”蘇夏道。
“都是醫院太黑,要不是他們不願意做手術,怎麼可能會這樣!不就是一點錢嗎,以後我們還會賺來的,賺了不就還給他們了嗎。為了點錢,連人命都不顧了,什麼狗屁救死扶傷!”老人憤憤不平的罵道。
蘇夏一邊拿酒精和棉紗清理傷口四周,一邊道:“這事也怪不了醫院,他們不是善堂,醫院想治病救人,首先要保證自身還存在。最起碼,他們需要買藥的錢,需要更換損壞的手術裝置的錢。如果人人都欠錢來治病,他們有再多的錢也會用光。到時候進不來藥,也沒錢買手術用品,還怎麼治病救人?所以,這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倒是會替他們著想……”老人有些不滿意的道,在他看來,蘇夏既然是蘇氏的子孫,理應站在自己這一邊說話。
但蘇夏剛剛替他們付了欠下的藥錢,這個時候,他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左右看了看,老人忽然反應過來,這輛車好像是寶馬七系啊。
蘇氏的子孫,落魄太久了,讓他突然看到一輛豪車,很是有點不適應。
再注意到蘇夏如今的穿著,衣服好像也挺高檔的,不像受苦受累的樣子。
和自己所熟悉的蘇氏族人相比,蘇夏更像一個真正的成功人士。
老人微微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心裡的好奇,問道:“那個……蘇夏啊,你現在是在幹啥?我的意思是說,你好像日子過的蠻不錯的?”
“還行吧,現在開了幾家店,還算過得去。”蘇夏已經給四叔清理完了傷口,把髒衣服和繃帶都捲起來同樣扔進垃圾桶,然後對旁邊看著寶馬七系發呆的老人道:“上車吧,帶我去見其他人。”
“啊?不去醫院嗎?”老人不解的看向後座躺著的四叔。
在他看來,蘇夏能眼睛都不眨的把幾千塊藥錢付了,應該帶四叔去其他醫院抓緊治病才對。否則再耽誤下去,今天這些錢就白花了。
蘇夏卻搖搖頭,道:“沒必要去醫院,明天的這個時候,我保證四叔可以下地到處走。”
老人聽的有點愣神,他看了眼後座的四叔,就這樣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明天能下地走? 怎麼想,他都覺得不可能。
但蘇夏那一臉的自信,又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質疑。
更準確的說,是長久的悲慘生活,已經讓他不敢輕易去質疑別人了。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老人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前方隨處可見的真皮包裹,他本能的嘆出一口氣。
儘可能的縮攏手腳,讓自己髒兮兮的身體不去觸碰那些看起來很貴的東西。
蘇夏瞥見了這一幕,卻沒有勸說。
因為他知道,這位老人,比當初自己見到的蘇有山還要落魄,摔的還要慘。
最起碼蘇有山一直生活在泛海,哪怕過的再不好,暫時還能找到工作混混日子。
而這些人,卻是破罐子破摔,早已經對生活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和希望。
想讓他們重新站起來,絕非給點錢,給個工作就可以的。
發動了汽車,蘇夏開車快速離開了醫院,路上則和老人交流了一些之前發生的事情。
按照老人的說法,在臨江聚集的蘇氏族人,最高峰的時候,足足有上百人。
那時候他們因為遭人針對,背井離鄉,很多人都是機緣巧合之下來到臨江。
蘇夏的四叔出獄後,蘇氏集團已經破產了。
他到了臨江後,就把所有的族人都整合起來,搞一些坑蒙拐騙的東西混日子。
不得不說,四叔還算一個有能力的人。
他心狠手辣,敢打敢拼,除了殺人放火不去做,其他的什麼都敢做。
漸漸的,也在臨江帶人幹出一番名氣。
可惜的是,現在不是八九十年代,沒那麼容易讓暴力分子混出名堂來。
這不,剛露個頭,就三天兩頭被抓進去拘留。
而後,又遭到了蘇氏集團的敵人針對,更讓人痛心的是,蘇氏的族人中,出了叛徒。
有人把他們聚集的據點和平時的所作所為都說了出來,後來幾個領頭的都被抓了。
四叔算是跑的快的,又足夠機靈,才僥倖逃脫。
那幾個領頭的也算講義氣,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頭上,沒有供人其他人。
臨江這邊的人,也沒想過把他們趕盡殺絕,只把幾個領頭的給判了。
後來,四叔心灰意冷,又或者被打擊的太厲害,恰好遇上那個房地產老闆,又有那麼點關係,就乾脆帶人去投奔他。
那個老闆把他們安排去了縣城給農民蓋房子,又累又髒,錢還沒多少。
一個月幹下來,每個人能發兩千塊都算多的。
對於蓋房子這個行當來說,一個月兩千實在有點少,正常的工人起碼得五六千。
可是沒有辦法,那個老闆說了,你們蘇氏的人,現在全世界都在針對,我能冒著得罪那些大佬的風險收留你們,還給你們賺錢的機會,就算不錯了。
要是覺得這錢拿的少,那就滾蛋,自己想幹什麼幹什麼去。
可是別忘了,除了蘇氏集團的敵人,執法部門也在盯著你們。
稍微犯點錯,立刻抓你!
雖然老闆的話講的很難聽,可他說的句句在理。
四叔也曾氣不過想走,可是走了沒多久就回來了。
因為他去周圍的城市轉悠一圈,發現這邊的待遇還算好的。
很多人一聽說是蘇氏的人,別說發錢了,就算你倒貼他們都不敢要。
不知道多少蘇氏族人,現在都在外面流浪,甚至是要飯。
而自己這些人,能夠有個安生的地方,能一個月拿兩千來塊錢,算是運氣比較好的。
比這更悲慘的人,比比皆是。
所謂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在強大的現實壓力下,哪怕四叔這個暴力分子,也不得不屈服。
幹了幾年後,工資也就漲了五十塊錢。
而四叔,而已從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變得沉默寡言。除了幹活,吃飯,很少與人交流。
用老人的話來說,那個曾經的大嗓門,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四,早已經死了。
現在還活著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蘇夏從後視鏡瞥了一眼四叔,特效藥是他從借貸神器那搞到的,花了足足八十萬。
根據之前的經驗來看,八十萬弄到的特效藥,也許比不過靈草藥泥這種東西,但用來治療四叔的傷,應該綽綽有餘。
只不過,看著四叔那削瘦的身體,蘇夏也是忍不住嘆氣。
這個男人,和自己印象中相比,實在區別太大了。
“對了,你在哪開店啊?沒人找你麻煩嗎?”老人忽然問。
“在泛海,我回去後,才知道蘇氏集團破產了。很多事情,都是別人告訴我的。”蘇夏熟練的打著方向盤,按照老人指引的方向開去,同時道:“現在有山叔也和我在一塊,店是我們一起開的。找麻煩的人也有,不過還算能撐得過去。這次來臨江,也是他告訴我四叔受傷了。說起來,你們難道打算一直在臨江這樣混下去,沒想過回泛海嗎?”
老人滿臉苦澀,道:“我倒是想回去啊,可哪有機會。在臨江下面的縣城都過的這麼難,這要回泛海,說不定第二天就被人用麻袋裝起來丟進江裡了。”
蘇夏看了他一眼,老人臉上的苦澀,讓他看著很是熟悉。
想想當初看見到蘇有山,聽他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似乎表情也是如此。
這些人,早已經被現實摧殘到麻木了,他們沒有希望,沒有信念,只想著能混一口飯吃。如果哪天吃不上了,也就安安靜靜等著餓死。
這,就是他們對自己設下的唯一結局。
蘇夏不知道該怎麼勸解,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知道,自己這趟應該來。
如果不來的話,這些人就真的死了。
不是被人欺負死,而是被自己活活鬱悶死。
沒過多久,蘇夏就開到了老人說的地方。
那裡是一片待拆遷的區域,到處都畫著紅通通的圈,大大的拆字,看起來極其醒目。
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住,稍微有點條件的,早就搬去其它地方了。
蘇氏的族人們,就在這裡找了一處破院子。
電和煤氣,什麼都沒有,連院子都破破爛爛的。
但是,價格便宜。
上下兩層,六間房,一個月只要兩百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院子裡有一口房主自己打的水井,雖然麻煩點,起碼自己找點柴火煤炭什麼的,還能湊合著做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