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冷定自信地一笑,“他傷害不了我,當然我也不會傷害他。所以……我想我有這個權利吧。”
許謙摸著鼻子想了想,只得點頭道,“那好吧,我馬上給你們安排一個單獨的房間。”說完,許謙立刻起身叫來了護士做好吩咐。
不出五分鐘,杜冷定就被帶走廊最裡面的一個狹小的房間裡,一張床一個凳子,連窗戶都沒有,而李顯有些恍惚失神地坐在床上,似乎藥力還沒有過。
“我和護士就在門口,杜警官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我就行了。”許謙禮貌地朝著杜冷定說道,這話雖然是客氣話,但怎麼聽都讓杜冷定有被監視的感覺。
許謙走到門口,正要帶上門的時候,又指著手腕上的表補了一句,“哦,對了,提醒一下杜警官,為了保證李顯的休息和健康,他只能單獨和你待半個小時。”
說起時間,杜冷定忽然想起了什麼,遂問道,“許醫師,今天是幾年幾月幾號?”
許謙忽然愣了愣,沒想到還有記不住年月的人。
杜冷定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自嘲道,“我這人,就是忘性大。”
“3489年11月3號……下午兩點35分。”許謙站在了門口,又問,“杜警官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他是什麼時候入院的?”杜冷定指著李顯問道,這會兒他才想起這個重要的問題。
“6月20號……3489年。”
“多謝!”
“不客氣。”許謙指了指手錶,提醒杜冷定注意時間,隨即就帶上了門。
杜冷定坐到凳子上,看著有些失神地李顯,有了之前的經驗,知道火災這個事是不能直接問的,若是李顯抓狂,許謙一定會發現情況,到時候就再想繼續單獨問話就難了。
“咳……李顯?!”杜冷定嘗試著喊了一聲李顯的名字。
坐在床上的李顯手裡抓著一個洋娃娃,好半天才呆滯地轉過頭來看著杜冷定。
有反應就好,杜冷定心頭有了底,“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歲……”李顯說話顯得有些遲緩。
看來思路還是清楚的,杜冷定想著,繼續問道,“還在上學嗎?”
“畢……業……高……”李顯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了,眼神有些空空地看著對面的牆,手裡把洋娃娃抓得更緊了。
“李顯?!李顯?!”杜冷定連續喊了兩聲,李顯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下棘手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目前就知道他18歲,高中剛畢業,這點資訊完全沒用,怎麼能說服許謙,又怎麼弄清楚火災案情,杜冷定有些焦慮,本想直接從李顯嘴裡問出來這些東西,眼下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那就只有……
杜冷定掏出了人生放大鏡,心頭想著,李顯是6月20號入院的,那麼很顯然火災應該是發生在6月20之前幾天或者是十幾天,因為經歷了火災,無論如何李顯身上會有一些傷,那麼就應該在醫院裡治療,傷愈之後才會被轉到精神病院來。那究竟應該回到他人生中的哪一天呢。
因為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按照1:100這樣算下來,也就是50個小時的時間。最終,杜冷定還是將人生放大鏡的數值撥到了3489年6月20號上午7點,將結束的日期撥到了3489年6月22號下午9點。
由於第一次使用這個道具,杜冷定略顯得有些緊張,不知道失去自己的人格,變成另一個人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深呼吸一口氣,杜冷定將人生放大鏡對準了李顯的眼睛……
“現在閉上眼睛……”
一個令人安定的聲音緩緩傳來,消毒水的味道逐漸在鼻腔裡消失。
“你的孩子真可愛。”李顯伸出手逗了逗女人懷中的小孩,他不知道為什麼女人要讓孩子閉上眼睛,但是孩子似乎並未聽她的話。
他不笑,也不哭,兩隻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李顯,天真無邪地像是一個純淨的夢,讓人想沉睡其中。
“這一大晚上的……”李顯剛一說出口,似乎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一大晚上?他抬頭看看天,灰濛濛地像是夏季的將夜,又像是初冬的清晨。
“你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出門,挺危險的,不怕遇見壞人?”李顯好像認識她,似乎在哪見過。
同學?朋友?同事?李顯看看女人的臉,卻無法把腦海中的任何一個名字與之聯絡起來。他扶著額頭,環顧四周,很想弄清這女子的身份,視野投向四周的植被建築,街道報亭……
為什麼沒有行人?另一個問題又出現在李顯的腦海裡,雖說是黑夜,但也不至於街上空無一人,寂靜空曠得像一座死城。
“我家就住在前面,五分鐘的路程就到了。”女人將孩子換到另一個臂彎中,平淡得近乎寡味的語言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響起,顯得有些空靈。
“前面?是a大廈嗎?”李顯跟著女人往前走,女人的話讓他忘卻了環境裡那些不合乎邏輯的部分。
女人點點頭,“是啊,我就住在a大廈裡。”
李顯皺著眉頭,“不對,a大廈不是半年前就拆掉了嗎?”
“呵呵,你聽誰說的?喏,看那邊。”女人努了努嘴,示意李顯看去。
“還果然是在!”李顯揉了揉眼睛,a大廈屹立在前方不遠處,那是他印象中被房地產商拆剩的一片廢墟。
李顯沒有深究眼前的景象為什麼和他記憶中的東西有那麼大的出入,或者更準確的說,此刻的他不知為什麼懶得去分析。大腦裡的記憶和眼前的事實並行不悖地存在,他沒有否定掉任何一個。
a大廈在他眼前存在,a大廈在他腦海裡是一片廢墟,他接受了兩種截然相反的事實,但並不覺得有什麼突兀。
女人懷裡的孩子對他笑笑。對,的確是笑了,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看,那群學生。”女人走到十字路口時,停了下來。
李顯順著女人眼神的方向看去,他記憶中那家早就被拆除了的燒烤店,此時坐滿了學生。
“這麼晚了,他們在這兒幹什麼?”李顯很是不解,他也不知道女人是不是知道,只是順嘴問了出來。
“今天是高考的最後一天,他們考完了,當然要聚上一聚。”女人解釋道,駐足向著一群學生看去。
“今天是幾號?”李顯絞盡腦汁都記不起來。
“你聽,他們在唱歌。”女人剛一開口,悠揚的歌聲就傳進了李顯的耳朵裡,他明明記得整條街上死寂一片,只有他們的說話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怎麼樣,好聽吧?”女人笑著望著李顯,這個笑容他一生都忘不掉。
“唔……還不錯。”離別的歌曲總是帶著些許的傷感,李顯的注意力也跟著轉移到了歌聲中。
“誒,你看那個女孩。”李顯忽然發現一個女子,蹲在燒烤店旁冰冷的街道,雙手抱膝,看不清臉龐。
“不知道,有可能是考得不怎麼樣吧…好像,她也在唱歌,你聽聽。”
“也是這首歌嘛,但是…好尖,好難聽,好刺耳。”李顯聽著一模一樣的歌詞從女孩的嘴裡出來,卻變成了異常尖利的聲調,猶如兩片玻璃相互摩擦發出的刺耳聲。
“走吧,我們別聽了。”李顯對身邊的女人說道。
“嗯,走。”女人點點頭,跟在李顯的身邊。
李顯只想儘快地脫離刺耳的歌聲範圍,低著頭猛走快了兩步,周圍的聲音忽然開始變得嘈雜,腳踏車的鈴鐺聲,老人的咳嗽聲,汽車的喇叭聲…
“她人呢?”李顯猛然回頭,女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