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實卻總讓人失望。屋子裡的血腥味還沒退去,這讓她無比反胃。而當她在不經意間將視線移動到某個角落中那些堆積成小山一樣的被挖空了腦的猴子的時候,她感到正有一個什麼東西由自己的體內躍躍欲出,泛起劇烈的波瀾。
她突然間感到喉嚨一陣惡寒,嗚哇一下吐了出來。本就沒吃多少東西的娜美,吐出來的東西也只有一些胃液罷了。
桑德拉卻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她也覺得哪裡不適。
“來,拉著我的手,”桑德拉慢慢地走到一直彎著腰,不斷往外吐酸水的娜美,“站起來可能會好受些。”
娜美難受之極,也顧不得拉著自己的手才曾是那麼讓自己噁心了,戰戰巍巍地握緊桑德拉,兩腿不斷髮抖,最終卻還是站了起來。
……
她知道魯修應該已經死了。只是,現在的她不敢繼續想下去,不敢去考慮魯修的屍體在什麼地方,是不是和那些猴子一樣腦殼變得空空的,身體的其餘部分是不是也被亂七八糟地扔在了哪裡……
她放聲哭了起來。手指,糾纏著桑德拉的沒有人類體溫的手,似乎要從中找到一絲依靠。
其他人被這哀號震動,都停下了手裡的活。
因為那哭聲實際上宣洩了所有人的情緒。
娜美的心似乎空了。
她的腦子開始過電影一樣地閃現著魯修和她從相識到訂婚的種種畫面,一直回憶到那天恍如昨日般地晚餐上的表白……
即便魯修已經是怪獸又怎樣……
桑德拉也咬緊了嘴唇,雖然動作十分細微。她能夠感受到娜美的情緒。這情緒,和當時娜美反抗自己的侵入的時候一般強烈。桑德拉畢竟不是健全的人類,她無法細細品讀每個人的情緒。只是,透過感受當事人的腦波,她能夠很清晰地辨別出感情的真偽。
她知道,娜美傷心了,難過了。
她不知道的是,這種強度的衝擊,娜美能否迎接。
冰小炎偏偏火上澆油,也失聲痛哭起來。
隨後,不同聲線的啜泣聲連綿不絕,就連尹白,鼻子也微微抽動,英氣的臉龐上掛滿了疲憊。
他們眼睜睜看著同行的人死去,這和主動殺人的感覺沒有什麼不同。而且,魯修的死,明明是人為的,卻像命運一樣無法違抗。
尹白恨不得馬上揪出這個人。他是誰?如果不是身為待宰羔羊的他們,甚至不是寶麗金,那又會是誰?! 尹白感到一身惡寒。他不由自主地顫動了幾下。
而隨即,他緊閉眼睛,搖了搖頭,繼續開始收拾那些實驗用品以及散落在實驗臺上的零星肉渣。
沒錯,不能就這麼算了。如果所有人都沉淪了,誰還能走出這個陷阱?
冰小炎依然在哭泣,直到她注意到了尹白。
她將自己的嘴唇咬到毫無血色,然後走到了勉強站起來的,並緊緊拽著冰小炎的手的娜美身邊。
“把她交給我吧,桑德拉小姐,”冰小炎啜泣著,聲音微弱,“我們畢竟熟知一些。”
桑德拉其實知道,冰小炎對自己有著強烈的不信任。同時,她佩服尹白身上自帶的那種領袖氣質。
桑德拉只對冰小炎說了一句話。
“不要以為我什麼都懂,也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懂。”
冰小炎聽罷,一雙淚眼稍稍一愣。
那一瞬間,她似乎感到了另一雙淚眼的存在,再定神看去的時候,卻只看見桑德拉的背影,已經趴在她懷裡抽泣不已的娜美。
懷裡的美人,鬢髮已沾溼。
冰小炎看了看尹白,他收拾東西的速度似乎更加迅速了。其他人也默不做聲。
“桑德拉小姐,可以的話,讓我送她回房間休息吧。”
沒想到,桑德拉卻搖了搖頭。
“不行。留在這裡,一會兒一起吃晚飯。”
桑德拉確實覺得,娜美在如今的狀態下一定會更喜歡讓熟悉的人陪著她。薛定鄂,夏梨,羅賓,都離大家遠去了,其中就有兩人是自己身邊的人。
換了是任何人,都會像和熟人呆在一起吧。
她給娜美這個權利,但是再繼續要求的話可就不行了。一方面,桑德拉不認為現在的冰小炎可以勝任一個保鏢的工作,另一方面,她不能自己擅自做主,這是基本。既然老闆設定的實驗流程就是統一做完實驗後進行晚餐,她就不能越權做事。
身為一個只會遵從命令的人工智慧。
尹白則靈機一動,對冰小炎說道:“沒關係,實驗結束後我們一起送娜美回房間不就行嗎,這樣,大家也就都放心了吧。”
尹白的意思大家都懂了。他這是想號召大家到娜美的房間裡去碰碰頭。仔細想來,實驗室裡並沒有說大家不能進行集會活動,所以桑德拉也沒有制止尹白的這一行為。
尹白是覺得,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至少,他要明確殺人兇手到底是不是如同自己所推斷的一樣在他們這幫人之外,還是說兇手依然在這群人當中。這其中的意義是不同的。
況且,他還沒有按照桑德拉的暗示去羅賓的死亡現場去看看。現在,他誰都信不過了。本來,尹白是想讓大家去羅賓的現場集合的,正巧娜美出了這事,也就將計就計將集會地點放在娜美房間了。
大家對尹白的提議也都沒有什麼意見。冰小炎點了點頭,也表示贊同。
血腥的實驗就這麼結束了。大家在這之後也飽享一頓桑德拉所準備的豐厚的晚餐。尚洛洛也沒什麼情緒計較桑德拉這次的料理之中到底還有多少家鄉的味道,太子院她們三人也是面面相覷各自有各自的心事一般。
尹白簡簡單單吃了幾口,就和冰小炎先行送娜美回房間了。這位漂亮的姑娘如同慘遭風雨摧殘的玫瑰,雖未香消玉殞卻也是氣若游絲。她口中不斷呢喃著父親二字,怕是在這生死之際想起來了如今可以依靠的唯一的親人,語氣之輕,倒也只有陪伴著她的尹白和冰小炎二人可以聽清。她眼角含淚,順著白皙的臉頰輕輕流下,本是平滑的眼角,卻已經開始出現細碎的皺紋。
尹白望著她,心中感慨萬千。這曾經是令自己心動不已的風華絕代的女人。
冰小炎的一句話,則突兀地將尹白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這次集會,一定是你有意為之吧。”
尹白默不做聲。
冰小炎接著問道:“最近確實事情太多……你……是不是有什麼頭緒了?”
尹白雖心下已然信不過其他眾人,卻還是覺得冰小炎有些許的可靠性。他提出和冰小炎先從宴席離開,把娜美送回來,就是想和冰小炎好好談談,分析分析現在的線索。相比之下,尚洛洛雖然已經是自己的摯友,可論起聰明才智和頭腦的邏輯性來,尚洛洛可是遠遠不及她的。其實,尹白信不過別人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覺得他們的智商不夠優秀,遇到什麼難題都不能和他們商量。
“老實說,我對羅賓的案件沒有任何頭緒,桑德拉對我提示說,讓我再回頭看一下案發現場,可是,也沒有時間允許我去這麼做。”
“那你的意思是?”
“在我頭腦裡有一個事情必須要辦,那就是,必須要弄清楚,現在殺人兇手是在我們這群人當中,還是在我們這群之外。這很重要。”
冰小炎看了一眼已經被安置在床上的娜美,輕輕地點頭說道:“確實是這樣,如果現在還理不出個頭緒,造成窩裡斗的話,那我們就真的是沒有任何生路可言了。假如,造成這起兇殺案的兇手,在我們之外,也就是在寶麗金他們當中的話,興許,我們團結一致對外,還有一條生路。”
道理確實是這樣沒錯。
尹白也看了看娜美,繼續談論道:“根據我們討論,再結合之前的種種回憶,我認為,寶麗金肯定是認識娜美的,而且,她變成現在這樣子,和寶麗金也有很大的關係。”
冰小炎點頭同意道:“根據我們的推論,薛管家的案子,恐怕就是和寶麗金一定的聯絡。他一定是受到了什麼威脅。假如這個威脅是娜美的話,一切也就說的通了。而如果寶麗金認識娜美,那麼他就很可能是利用娜美,對薛管家進行了某種威脅,至於這種威脅的內容是什麼……”
尹白正是在這一點上表示糾結。
“你說的這些我都非常贊同,而且,在這個地方,能夠對薛管家造成一定威脅的言論的抒發者,只能是寶麗金了。比起這一點,我倒是更想和你討論下第二個案件。關於夏梨的死。”
冰小炎疑惑道:“關於這個案件,我們不是已經討論得非常清楚了嗎?”
尹白搖了搖頭。
“表象確實是已經清楚了,無非是羅賓起意殺了夏梨,後來倉皇而逃,娜美不小心撞見現場,於是引來魯修為之遮掩之類。只是,魯修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在一個實驗當眾強行處死了,你難道不覺得這裡面另有隱情嗎?”
冰小炎思忖著。
尹白接著說道:“假如第二個案件和第一個案件是有聯絡的,也就是說,關鍵點可能集結在寶麗金和娜美之間的關係上,你會想到些什麼呢?”
冰小炎皺著眉頭想了想,恍悟似的說道:“這麼一想,如果說替娜美隱藏殺人嫌疑的話,倒可能像是寶麗金會作出的事情。因為如果是魯修的話,會做的更加徹底一點,也就是把自己弄成是殺人兇手,那傢伙畢竟就是這麼單純啊。”
尹白點點頭。
“哈哈沒錯,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有了另一種解釋,因為,本該是寶麗金做的事情,卻被魯修站出來承認了,寶麗金肯定覺得,他察覺到了自己和娜美的關係,於是殺人滅口,現在,問題就在這裡,寶麗金和娜美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呢?真的是熟人的朋友或者是與之類似的普通的關係那麼簡單嗎?”
冰小炎也同意道:“你說的不錯,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羅賓是為什麼和夏理髮生口角呢,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些事情當中隱約有某種聯絡,但是,好像有什麼還沒有浮出水面,讓我不能夠將這些聯絡結合起來。”
尹白也是有相同的感觸,他很慶幸在大家到了這個房間之前,自己能和冰小炎說上這番話。
同時,冰小炎也明白了尹白的打算。
“我知道了,我們現在的推理已經把目標集中在了寶麗金身上,那麼,如果我們的推斷是正確的話,就應該同仇敵愾,對付寶麗金……但如果,事情兇手另有其人,那麼,我們的推論就都錯了,事情就會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這就讓人頭疼了……”
“沒錯,”尹白有些激動又有些焦急,“這種感覺真的讓我很不爽,讓我沉不住氣,我覺得,案件的關鍵就在第三個案子身上了,第三個案子的真兇到底是誰,我們還不知道。還不僅如此,第三個案件的死者,正是第二個案件的殺人嫌疑犯啊。”
這一點,但是沒錯,因為他們兩個人已經十分確認,羅賓就是殺害夏梨的兇手了。只是他們兩人還沒有來得及確認,這個人就已經命喪黃泉了。
到底是誰下手這麼快? 尹白覺得這次的兇手不太可能是寶麗金,因為寶麗金實在沒有殺害羅賓的理由。尹白覺得,寶麗金是真的打算報警的,除了各種不同的原因之外,這些事件結束得越早,他想要去隱瞞的東西,就越不容易浮出水面,對他就越有利。
就在這時,冰小炎提出了她的疑問。
“你覺得殺了羅賓得人會是誰呢?那可是個密室。”
尹白笑笑,反而反問道:“你的看法呢?我覺得你心中也有人選吧。”
冰小炎也笑了笑:“你對三位女忍者的話相信多少?”
“你是指他們說的忍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