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凌汛的冰碴子像刀子,把老馮頭的撈屍船颳得咯吱響。陳三鬥蹲在船頭,盯著手裡那半塊凍硬的羊皮地圖,圖上黃河九曲的拐彎處標著個滴血的狼頭。王胖子在後艄掌舵,忽然扯嗓子喊:“三爺!前頭冰窟窿裡有東西泛綠光!”
陳小滿的白髮突然絞住桅杆,結晶化的右眼映出個三丈長的黑影——那東西裹在冰層下,隱約能瞧見青銅鑄造的狼首,獠牙上掛著半截五五式軍裝。
“是鎮河獸!”老馮頭扔了菸袋鍋,抄起探陰爪,“五八年那會兒,河工隊在這撈上來過青銅棺材,裡頭躺著穿軍裝的...”話沒說完,撈屍船猛地一顫,船底傳來金鐵相擊的悶響。
陳三鬥甩出飛虎爪扣住冰沿,手電光掃過冰窟窿——水下沉著十二尊青銅跪俑,俑面全是他父親陳建國的模樣。最前頭那尊跪俑懷裡抱著個青銅匣,匣面饕餮紋與驪山地宮所得嚴絲合縫。
“接應!”王胖子甩出登山繩。陳三鬥剛摸到青銅匣,冰層突然炸裂,湧出股腥臭的黑水。水底浮起具纏著水草的屍首,羊皮襖裡裹著半卷《葬龍經》,經卷邊角燒焦處現出契丹文:“第七釘,黃河眼”。
老馮頭突然怪叫,探陰爪勾著個東西浮上水面——是具穿藏袍的屍首,腰間別著把鑲北斗七星的苗刀。屍首心口釘著青銅釘,釘頭泛著綠鏽,分明是崑崙墟七棺的鎮物。
“這藏人我見過!”王胖子扯開屍首衣襟,胸口紋著北斗吞狼圖,“五八年崑崙墟科考隊合影裡就有他...”話音未落,屍首突然睜眼,青銅釘迸出綠火,直撲陳小滿。
陳三鬥揮苗刀劈向屍首,刀刃觸及藏袍的剎那,冰層下傳來號角聲。十二尊青銅跪俑同時抬頭,眼窩裡鑽出碧綠的蠱蟲,蟲群在空中凝成個倒懸的北斗七星。
“這是釘頭蠱陣!”老馮頭突然扯下假髮,露出滿頭的青銅釘,“當年你爹把我釘在這兒守棺...”說著突然暴起,探陰爪直掏陳三鬥心窩。
陳小滿尖嘯著甩出白髮,絞住老馮頭的脖頸。結晶化的右眼滲出綠水,落地竟蝕出七個契丹文:“葬龍者,飼蠱破陣”。王胖子趁機掄起黑驢蹄子塞進老馮頭嘴裡,青銅釘應聲斷裂。
冰窟窿突然沸騰,浮起具青銅狼首棺。棺蓋陰刻的《黃河龍脈圖》上,七個狼頭位置全插著青銅釘。陳三鬥摸出隕鐵尺往棺槨上一按,北斗天樞位的釘子突然彈起,帶出團裹著冰碴的磁帶。
“...我在黃河眼...第七棺...”陳建國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傳出,“...九鼎現世時...以我血...”突然插入老馮頭的嘶吼:“姓陳的封了我的魂...”。
陳小滿突然奪過磁帶吞入腹中,白髮暴長纏住青銅棺。赤紅蠱蟲從她鎖骨胎記鑽出,撞向棺槨七寸處。冰層轟然塌陷,船身墜入暗河,撞上個漢白玉祭壇。
祭壇中央供著尊三頭六臂的青銅神像,手中法器全是對付蠱蟲的黑驢蹄、桃木釘。王胖子用洛陽鏟撬開神像底座,裡頭滾出個青銅匣,匣內是把隕鐵劍,劍身銘文與苗刀呼應:“鑄劍者,楚巫觀星氏”。
“三爺!這有字!”王胖子指著祭壇背面。陰刻的契丹文淌著黑血:“鎮龍釘,釘三生,黃河眼,葬陳姓”。陳三斗的虎口胎記突然灼痛,隕鐵劍自動出鞘,劍光映出1958年的幻象——陳建國將苗刀刺入自已心口,黑血滲入祭壇凝成北斗陣。
暗河突然改道,水流衝開祭壇下的暗門。陳小滿的白髮絞住門環,拽出個鐵皮箱。撬開是臺老式發報機,紙帶殘留著摩爾斯電碼:“...第七棺開...龍醒...”。
“這是五八年的裝備!”王胖子翻出個工作證,照片上的陳建國站在青銅棺旁,背後是八個戴面具的科考隊員。證件夾層粘著片龜甲,刻著:“三生蠱成,需飲劍主血”。
暗門內傳來金鐵交鳴聲。陳三鬥持劍闖入,見九具青銅棺呈北斗狀排列,棺蓋全被掀翻。第六棺內鋪著陳建國的軍大衣,兜裡掉出半張合影:八個科考隊員心口全釘著青銅釘,唯有陳建國手持苗刀站在棺槨旁。
“爹!”陳三斗的驚呼在墓室迴盪。第七棺突然震顫,棺底滲出黑水,凝成個倒懸的狼頭。陳小滿的赤紅蠱蟲撞向棺槨,棺蓋紋絲不動,反倒震落塊青銅板——板上刻著黃河九曲圖,拐彎處標著血指印。
老馮頭的狂笑從暗河傳來。他騎著鎮河獸破水而出,滿頭青銅釘迸射綠火:“陳家人該還債了!”陳三鬥揮隕鐵劍劈去,劍鋒觸及青銅釘的剎那,十二尊跪俑突然暴起,眼窩裡的蠱蟲凝成個契丹薩滿幻影。
幻影揮動骨杖,暗河水化作萬千蠱蟲。陳小滿縱身躍入蟲群,白髮裹著赤紅蠱王撕開條血路。王胖子趁機將黑驢蹄子塞進薩滿幻影口中,青銅釘應聲炸裂。
墓室穹頂突然塌陷,月光傾瀉而下。隕鐵劍上的銘文次第亮起,在祭壇投出黃河九曲全圖。陳三斗的虎口胎記暴長,化作青銅鎖鏈纏住第七棺。棺蓋轟然開啟,裡頭滾出個青銅匣——匣內是把鑰匙,柄上北斗紋與長白山所得嚴絲合縫。
暗河突然沸騰,浮起十二艘青銅狼首船。陳小滿的白髮絞住主艦桅杆,結晶右眼映出個血紅的座標——正是驪山地宮標出的黃泉眼。王胖子掄起工兵鏟砸向船幫,震落的冰碴裡裹著片《人民日報》,1958年3月19日的報道被血圈起:“黃河凌汛現古代沉船”。
晨霧瀰漫時,三人漂到河心島。陳三鬥撬開青銅匣,內層粘著陳建國的懷錶——錶針永遠停在三點十六分。錶盤背面滲出黑血,凝成七個契丹文:“湘西屍王口,第七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