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是江湖第一門派,在外遊歷的雲門弟子也是名聲在外,大弟子傅君寒就是,謝銘在雲門待的時間不算太長。
他出身皇族,是唯二在上京裡就職的親王,淳和帝繼位的那年他剛七歲,許是他年紀小的原因,淳和帝將那麼多兄弟貶出上京,將他留了下來。
這些日子,皇宮不是很安寧,謝銘外出騎馬的時候碰到了雲門門主,那門主想要收徒,謝銘回宮就跟淳和帝說了這件事,淳和帝答應了。
還給他收拾了一些皇族的武功心法給他,讓他一起帶走,學武的時候莫要忘了這些。
於是,謝銘在雲門待了十年。
謝銘很乖,性子也安靜,這十年間,他沒有出去過,照舊在後山練劍,這一日,卻有些不同。
因為他快回去的時候,聽到了有人在叫他。
那人一身紅色的衣袍,沒個正形躺在樹上,嘴裡叼著一根草,眸若星子,謝銘蹙了蹙眉,然後把人打下來綁著去見了師父。
這就是他和薛昭的初識。
薛昭性子跳脫,卻也單純,被他綁了一次像是記住他了,之後,薛昭像是喜歡每天這麼粘著他。
後來,謝銘才知道,薛昭是海城城主的兒子,海城城主和他師父是好友,薛昭來雲門住一段時間。
謝銘看著對面搶他茶的少年,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薛昭看著他,撓了撓頭:“你真好看,我喜歡你。”
謝銘握著茶杯的手一頓。
對上那雙滿是光的眼睛,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生了退意,謝銘覺得,這樣的少年,不應該與他為伍。
薛昭眨巴眼睛。
謝銘把手裡的茶杯放下,道:“你不擔心我把你打出去?”
薛昭搖搖頭:“雲前輩說了,有龍陽之好的人不多,但是皇家卻挺頻繁的,他說你這麼些年沒有心上人,八成是不喜歡女子。”
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突然。
無錯書吧謝銘:“……”
薛昭是真的喜歡他,謝銘覺得自已應該是會拒絕的,但不知為何,可能是那雙眼睛太過真摯,他沒有拒絕他的心意。
又或許,是因為自已不知何時動了心。
有時候,他師父的直覺是對的,謝銘確實是喜歡男子。
薛昭在他身邊待的很開心,謝銘每天照舊在後山練劍,下午在院子裡看書,薛昭去學了下棋,用後山的石子刻了一副棋子送給了謝銘,謝銘收了,但是薛昭的棋藝真的很差,每次都悔棋,剛開始的時候,謝銘還會說兩句,但是後來也懶得說了。
因為這傢伙根本是個不聽勸的,說了根本就沒用。
他們兩個人就這麼相處了兩個月。
夏夜,漫天繁星,螢火紛飛。
景象極美。
薛昭買了酒回來,放在桌上,道:“我下山買的,嚐嚐。”
謝銘拿起來,喝了兩杯。
兩個人喝過酒,就坐在屋頂上看星星,薛昭喝得有點上頭,好在不算太醉,是微醺的階段。
薛昭側頭,看著謝銘白皙精緻的側臉,他湊過去,輕輕親了一下,謝銘整個人頓了下,他轉頭,兩個人視線焦灼在一起。
“謝銘,我想親你。”
謝銘將人摟過來,讓他趴在自已身上,吻了上去,乾柴烈火,難捨難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薛昭已經被謝銘抱回房間了,他這時酒醒了一點,正想說話,就被謝銘按了回去。
兩個人折騰了一晚上。
薛昭整個人累得不想動,感覺手指都抬不起來,感受到身後貼上來的健碩軀體,他嘆氣:“謝銘,王爺,老子要死在你床上了。”
身後的低笑兩聲,道:“好好的呢。”
又是一早上的抵死纏綿。
兩個人自打深入交流過後,平素便不是很收斂了,沒羞沒臊過了一年,謝銘收到了淳和帝的信,叫他回京。
淳和帝對他還算不錯。
謝銘將信折了,走進屋,道:“皇兄叫我回京了。”
薛昭一頓,想了想:“陛下?”
謝銘嗯了一聲,問他:“你跟我回去嗎?”
眼神帶有期待的意思。
他到底出身皇族,是皇室的臨江王。
薛昭:“好啊。”
上京城不像是雲門那麼安靜,謝銘回來了,就要領差事上朝,好一段時間都很忙,這些日子,謝銘發現了一件事。
他發現,淳和帝好像很喜歡一個女子,據說出身靖遠侯府。
巧的是,這個女子他見過。
靖遠侯最疼愛的女兒,他師兄的心上人兼未婚妻,他不明白,淳和帝為什麼會做出奪人所愛這種事情。
一日下棋,他在御花園裡,碰到了一個小孩子。
小孩一身青色白淨的衣服,料子看得出很名貴,胸前是麒麟紋樣,這個人,應該是淳和帝的哪個兒子。
“四殿下!”
行四?
謝銘認真看過去,還沒說什麼,這孩子便跑走了。
後面他知道,這個孩子,叫謝驚,字隨之。
薛昭和謝銘兩個人感情很好,一直到五年後,薛昭父親來信,說是海城出了點事,他得回去了,這一年,上京也出了一點事。
入夜,回到臨江王府,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看到他眉目間毫不掩蓋的疲憊,薛昭從樹上跳下來,走到他身邊,問道:“出什麼事了?你看起來很累。”
謝銘閉上眼睛,頭靠在他小腹處。
“我之前跟你提過,皇兄的賢妃是我師兄的心上人。”
薛昭點頭:“記得。”
謝銘:“他們離開上京,一路南下,皇兄讓我出征南詔,路上順帶查一下他們的蹤跡。”
“你不想去?”
謝銘搖頭:“她與我師兄兩情相悅,這孩子很聰慧,相貌與生母極其相似,且稚子無辜,以師兄的脾性,定會好好待這個孩子的,他們過得很好,我又何須去打破這個平靜。”
薛昭摸著他的頭髮,說:“那就陽奉陰違唄,陛下又不會殺了你,聽說,你要出征,什麼時候出發?”
謝銘:“快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去?”
“三日後。”
翌日,冷靜下來的淳和帝找了他,謝銘去了乾清宮,乾清宮中,淳和帝將一封信給他,謝銘有些疑惑。
淳和帝:“朕讓人查了你府中的那個人,聽說他要回去,不要讓他回去了。”
謝銘抬頭:“為何?”
淳和帝:“海城摻和了前朝勢力,他的父親病重,這回是想讓他接手海城,但是這座城池的城主府,已經被控制了。”
謝銘皺眉,不說話。
良久,謝銘才問:“前朝餘孽,怎麼可能拿得下一座城池?”
淳和帝:“背後有楚國支援,還有朝中的世家,海城如今危險,這次南詔突然開戰,定然與這些事情脫不開關係,你回去後,讓你那心上人別出門了,海城,是一條必死的路。”
謝銘點頭:“是。”
但最後,他還是走了。
那座城,有他的父親。
謝銘不放心,但是即將出徵,他不能就這麼離開。
他認識薛昭那年十七,到現在,他們不過相處了五年,謝銘在他走了之後,總覺得很是心慌,最後在南詔的戰場上,他大勝回京。
回朝路上,他去了海城,海城勢力頗多,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幾乎是沒有人敢對他動手。
“臨江王?王爺不遠萬里前來,有何貴幹?”
謝銘歪了下頭,目光打量著面前的人。
“本王來尋本王的人。”謝銘握著手裡的刀,眼神冷寂。
男人唇角勾著笑:“我記得,雲門用劍。”
謝銘語氣淡淡:“皇族使刀,本王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是薛昭沒有全須全尾出現在我面前,我不介意,拿下這座城,順手也殺了你們。”
男人一頓,眼神冰冷:“王爺還真是好大的口氣,若我不交呢?”
“那就都殺了,一座城而已,又不是我大靖城池。”
“謝銘你狂妄?!”
“那你就試試。”謝銘上前一步:“出身皇族,血本就比旁人要冷一些,你不是最清楚嗎?楚國的國師大人?你說本王一封奏摺呈至聖聽,來日我們戰場相見?”
國師冷笑一聲:“大靖經此一戰,還有打的餘力嗎?謝銘,不要太自負。”
謝銘罕見地沉默了下,他抬眸,道:“真是,夏蟲不可語冰,謝氏商行攬盡天下之財,你以為,姓的哪個謝?這次征戰南詔,南詔自已上的歲供都比我打仗花的錢多。”
國師皺眉。
謝銘語氣嘲諷:“你們楚國稅收的一半是我皇兄交的,你們怎麼樣,本王最清楚,國師大人,想好了嗎?”
他是不在乎的,謝銘不信楚國敢停了淳和帝的生意。
國師看他:“這個人給你,換大靖和楚國邊境安寧十年。”
十年。
謝銘想了想,十年,到時候,隨之就可以回來了,左右現在不能對楚國做什麼。
“好。”
最後,他見到了薛昭。
除了虛弱一些,其他都還好。
但是,他們仍舊沒法安度餘生,從海城離開,回京途中,朝中世家對他出手,江湖殺手,他國刺客,一波又一波的偷襲。
他被下了寒毒,受了很重的傷,薛昭替他擋劍,他被海城那些叛徒折磨,身體並未恢復。
這一劍,幾乎是要了他的性命。
“其實,能再見到你,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薛昭斷斷續續繼續說話:“我當時,其實是故意引誘你的,對不起,但我也是真心喜歡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淳和帝放養他多年,但是對他還是很關心,在知道他喜歡薛昭,就已經讓在外行走的雲王和內衛司副指揮使蕭若群將薛昭查了個底朝天。
其實,他一早就知道了。
謝銘抓著他的手,幾乎感知不到他的溫度,淚水也將心上人的面容模糊掉。
薛昭是海城城主的兒子,海城城主薛揚是前朝皇室的舊臣,他們的立場,從始至終,就是對立的。
薛昭笑了一聲:“你可真是,謝銘,你喜歡我嗎?”
謝銘俯身,貼著他的臉,語氣真摯:“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愛之人,阿昭,我對你,從來都是真心。”
薛昭摸著他的臉,眼神眷戀:“我之前在想,如果我只是雲門裡的一個小弟子就好了,沒有立場問題,謝銘,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他這次回去,不是他父親重病,是他父親想讓他利用謝銘對他的感情,殺了謝銘。
薛昭不願。
先不論他們的感情,他行事坦蕩,自然是不答應的,他對復國沒意見,也尊重他們的信仰,可是他不想,不想利用他人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