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穿透雨幕，顧清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葉沉舟的體溫正隨著崇寧通寶的石化急速流失，那些靛藍色的殄文已經攀上他蒼白的脖頸，像某種陰毒的藤蔓在汲取生命。

\"讓開！\"

藍景明踹開仁和醫院急診科大門時，消毒水的氣味裹著陰風撲面而來。

走廊頂燈忽明忽暗，推車軲轆在瓷磚上拖出尖銳的刮擦聲。

顧清瑤望著牆皮剝落處露出的黴斑，忽然想起前世那個飄著福爾馬林味的停屍間。

\"蕭醫生！\"藍景明衝著值班室嘶吼，破碎的相機鏡頭在掌心折射出凌亂的光斑，\"帶殄文的傷！\"

白大褂掀起的風掠過顧清瑤髮梢，她看到轉過來的男人胸牌上刻著\"蕭硯知\"。

那雙戴著金絲眼鏡的眼睛在觸及葉沉舟心口的殄文時驟然收縮，鏡片映出血管狀的靛藍紋路正在吞噬面板下跳動的動脈。

\"準備磁共振室。\"蕭硯知扯掉聽診器的動作帶著金屬碰撞的脆響，白熾燈管在他鏡框邊緣鍍上一層冷光，\"通知保衛科清空西側走廊，兩年前那種隔離措施。\"

顧清瑤的傘尖還在滴著摻血的雨水，當推床碾過地磚上暗紅的十字標記時，她突然按住蕭硯知的手腕：\"您見過這種傷？\"

\"見過更可怕的。\"蕭硯知撩起左袖，猙獰的疤痕從肘關節蔓延至指尖，像被火焰灼燒過的藤蔓，\"三年前他們往我脊椎裡植入過刻著殄文的鈦合金支架。\"他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因為葉沉舟突然睜開的眼睛裡閃過青銅器氧化般的綠翳。

磁共振儀轟鳴聲響起的剎那，顧清瑤看到玻璃觀察窗外騰起詭異的霧氣。

蕭硯知盯著螢幕上的影像倒吸冷氣——那些靛藍紋路在葉沉舟心臟表面組成了明代城磚上的陰刻符咒，而懸浮在心室中的，赫然是半枚裹著銅鏽的崇寧通寶。

\"他在用血脈溫養鎮壓邪祟的古幣。\"蕭硯知敲擊鍵盤的手背凸起青筋，調出兩年前的病例檔案，\"藍記者體內的殄文子彈，和這個應該是同源...\"

話音未落，葉沉舟突然劇烈抽搐，監護儀發出刺耳警報。

顧清瑤撞開隔離門衝進去時，看到他咳出的血沫在床單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而那些殄文正順著鎖骨爬上喉結。

\"別碰他！\"蕭硯知拽住顧清瑤揚起的手，她這才發現自已的指尖距離那些蠕動的紋路只剩半寸，\"這些陰刻文在找新宿主。\"

葉沉舟渙散的瞳孔艱難聚焦，沾著銅鏽的手指勾住顧清瑤的衣角：\"...還記得我們在潘家園撿漏的那套永樂青花盞嗎？\"他扯出破碎的笑，掌心的石化已經蔓延到腕骨，\"當時你說...贗品比真品多三分人味...\"

顧清瑤反手扣住他冰涼的手掌，前世烈火焚身的灼痛突然在胸腔炸開。

她記得被青梅鎖在古董倉庫那夜，是葉沉舟帶著那套青花盞的碎片割斷了她腕間的麻繩。

\"蕭醫生！\"藍景明突然舉著手機撞進來，鏡頭玻璃渣在螢幕映出詭譎的倒影，\"莫叔說他知道青花瓷窖藏的位置！\"

消毒燈管在顧清瑤轉身時突然炸裂，飛濺的玻璃雨中，她看到莫管家佝僂的身影從走廊陰影裡浮現。

老人佈滿老年斑的手掌顫抖著捧起葉沉舟頸間的殄文，混濁的眼淚砸在正在石化的面板上：\"他們用城磚砌了祭壇...在改建的皇姑寺地宮...\"

顧清瑤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前世零碎的記憶突然被拼湊完整。

她接過莫管家從假牙裡摳出的微型膠捲時，嗅到上面帶著血腥味的沉香氣——和前世丈夫書房暗格裡的線香如出一轍。

\"這是他們轉移文物的路線和洗錢賬本。\"莫管家劇烈咳嗽著，從柺杖裡抽出發黃的賬頁，\"大小姐被沉井前...讓我把這個藏在...\"

監護儀突然恢復平穩的滴答聲打斷了敘述。

葉沉舟心口的殄文詭異地靜止下來，那些蠕動的紋路在蕭硯知注射的淡金色藥劑下結成冰晶狀網格。

顧清瑤凝視著他睫毛上凝結的霜，突然將額頭抵住他冰冷的掌心：\"你說過要教我識永樂年間的蘇麻離青釉。\"

\"顧小姐。\"蕭硯知擦拭著手術鉗上的銅鏽，\"他的心臟現在相當於鎮煞的青銅樽，但每次使用時間裂縫...\"話音被突然闖入的夜風掐斷，眾人這才發現隔離窗不知何時開了道縫。

藍景明突然舉起相機對著窗外連按快門，閃光燈照亮對面樓頂掠過的鴉群。

顧清瑤看著飄落到病床上的黑色羽毛，突然攥緊賬本里夾著的照片——那是前世皇姑寺地宮改建前的航拍圖，而此刻照片邊緣正在緩慢浮現血色指印。

\"蕭醫生，借您辦公室的暗房一用。\"藍景明拆相機的手在發抖，玻璃渣劃破指尖都渾然不覺，\"剛才的抓拍...那些烏鴉的眼睛在反光...\"

當顯影液裡浮出照片上密密麻麻的紅點時，顧清瑤的指甲幾乎掐進暗房木板。

那不是鴉群，而是無數雙泛著金屬冷光的眼睛，正透過鏡頭凝視著病床上昏迷的葉沉舟。

\"他們在定位我們。\"蕭硯知突然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跳動的靛藍光點，\"兩年前的鈦合金支架...是訊號發射器...\"

葉沉舟的心電圖就在這時開始波動，那些原本凍結的殄文突然如觸電般扭動起來。

顧清瑤轉身衝向病房時，聽到窗外傳來某種尖銳的、彷彿指甲刮擦琉璃瓦的聲響。

她握緊傘柄的手背暴起青筋，傘骨縫隙滲出的雨水在地面匯成詭異的星斗陣列。

而所有人都沒注意到，藍景明破碎的鏡頭裡，葉沉舟咳在病歷本上的血漬正緩緩聚成四個篆體小字，在\"蕭硯知\"的簽名上方滲出幽幽青光——

【子時驚變】消毒燈管突然集體爆裂，飛濺的玻璃渣像凍結的雨幕懸停在半空。

顧清瑤的耳垂被劃出血線，那滴血珠尚未落地，走廊盡頭就傳來重型軍靴碾碎玻璃的聲響。

“把賬本交出來！”黑老大的聲音裹著變聲器的金屬質感，十三個戴著夜視鏡的打手從消防通道湧出。

他們戰術背心上的熒光骷髏標誌在暗處泛著幽綠，衝鋒槍口齊刷刷對準磁共振室。

葉沉舟撐著手肘從病床滾落，輸液架被他扯倒時在空中劃出銀弧。

顧清瑤接住飛來的葡萄糖吊瓶，指尖已經摸到藏在傘柄裡的鎢鋼刀片。

藍景明突然將相機三腳架甩成弧形，破碎的鏡頭在牆面折射出十七個光斑。

“蕭醫生，帶莫叔去負二層冷庫！”顧清瑤踹翻器械車，手術鉗和骨鋸在瓷磚上鋪成尖銳的銀河。

她看到黑老大脖頸處的殄文刺青正在蠕動，那些靛藍色紋路與葉沉舟心口的陰刻符咒如出一轍。

葉沉舟的喘息帶著銅鏽味，他扯斷心電監護儀的導線纏在掌心：“三點鐘方向，通風管道。”話音未落，藍景明已經踩著翻倒的擔架車躍起，相機閃光燈對著通風口連閃三次。

兩隻機械蜘蛛冒著青煙墜落，它們的複眼裡還殘留著皇姑寺地宮的3D建模圖。

黑老大的霰彈槍轟碎防火門時，顧清瑤聞到了前世那場大火的味道。

她旋開氧氣閥將推床踹向敵群，葉沉舟同時擲出三枚手術刀。

壓縮氧氣遇火的爆燃聲中，七個打手的夜視鏡瞬間炸成熔化的塑膠。

“小心殄文子彈！”藍景明撲倒莫管家的瞬間，消音子彈擦著他後頸射入藥櫃。

被擊中的鹽酸腎上腺素瓶炸開紫色煙霧，兩個衝進來的打手突然捂住喉嚨跪倒，他們面板下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靛藍色。

葉沉舟的膝蓋重重磕在地面，石化已經蔓延到肋下。

他扯開病號服露出心口冰晶狀的殄文網格，在顧清瑤揮傘擊飛流彈的剎那，抓起破碎的核磁共振膠片划向掌心。

帶著銅鏽的血珠濺在防火門上，竟將門板腐蝕出北斗七星的圖案。

“進CT室！”蕭硯知的聲音從廣播系統傳來，走廊突然響起嬰兒啼哭的干擾音。

黑老大隊伍裡三個打手突然調轉槍口，他們耳後的皮下晶片正在滲出靛藍色液體——顧清瑤認出這是前世丈夫控制死士的神經毒素。

葉沉舟撞開鉛門的瞬間，顧清瑤將賬本塞進防輻射箱。

黑老大的軍靴卡住門縫，他脖頸的殄文刺青突然睜開十二隻複眼：“你以為贏的是自已？”變聲器裡混著詭異的笑聲，“從你們踏進醫院開始，心跳資料就同步傳到皇姑寺祭壇。”

藍景明突然將造影劑潑向監控探頭，泛白的螢幕閃過半張戴著青銅面具的臉。

顧清瑤的鎢鋼傘尖抵住黑老大的喉結，卻發現他的面板正在石化：“你們不過是養蠱的容器！”黑老大獰笑著自爆時，葉沉舟用最後力氣將顧清瑤護在身下。

飛濺的碎石擦過顧清瑤的眉骨，她摸到葉沉舟後背正在凝結的霜花。

黑老大的殘軀碎成滿地靛藍色冰晶，每塊碎片裡都封存著半枚崇寧通寶的投影。

蕭硯知衝進來給葉沉舟注射第二支金色藥劑時，磁共振儀突然自動啟動，掃描出的影像讓所有人屏住呼吸——葉沉舟的心臟表面，緩緩浮現出與皇姑寺航拍圖完全重合的星象圖。

“他們在利用時間裂縫校準祭壇方位。”蕭硯知扯開自已的衣領，鎖骨下的訊號發射器已變成碎末，“但黑老大的自爆提前激發了沉舟體內的...”

警報聲突然響徹全院，藍景明盯著手機推送的新聞瞳孔驟縮：“皇姑寺地宮...剛剛發生了四級地震。”他翻轉螢幕，抖動的直播畫面裡，坍塌的漢白玉地磚下露出半截刻滿殄文的青銅槨。

顧清瑤正要觸碰葉沉舟睫毛上的冰霜，突然發現防輻射箱的密碼鎖正在滲血。

莫管家用柺杖尖挑開暗釦時，泛黃的賬頁裡飄落半張燒焦的婚帖——那是前世她與丈夫的結婚證殘頁，此刻正被血跡浸出新的篆字。

葉沉舟的手指就在這時動了動，他在顧清瑤掌心畫出三個顫抖的筆畫。

窗外驚雷劈開雨幕，藍景明突然舉起相機對準天花板：“那些眼睛...在石膏線裡移動！”

眾人抬頭時，蕭硯知已經將鎮靜劑推入葉沉舟靜脈。

但所有人都看見，防輻射箱表面的血珠正逆著重力向上滾動，在鉛合金外殼上匯成四行《推背圖》裡的讖言。

更詭異的是，走廊裡黑老大自爆留下的冰晶，正在空調暖風中聚合成巴掌大的羅盤虛影，指標直指顧清瑤心口。

當第一個冰晶羅盤觸及顧清瑤的衣角時，葉沉舟的瞳孔突然泛起青銅器出土時的包漿光澤。

他破碎的聲音混著CT機的運作聲，在輻射隔離室裡激起詭異的回聲：“子時...驚變...”

牆上的電子鐘恰好跳到23:00，所有照明裝置同時熄滅。

藍景明相機剩餘的電量突然化作綠色光束，照亮了顧清瑤腕間不知何時出現的殄文手鍊——那正是前世丈夫親手給她戴上的定情信物，此刻正在黑暗中吞吐著靛藍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