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掠過玻璃幕牆，在顧清瑤蒼白的側臉投下細密陰影。
她攥著燙金封皮的停職通知，指甲幾乎要刺穿印著蘇氏集團徽章的檔案袋。
窗外蟬鳴突然集體噤聲，二十八樓總裁辦公室的百葉窗在無風狀態下齊刷刷閉合，發出類似骨節錯位的咔噠聲。
\"顧總，保潔部在您辦公桌夾層發現的。\"秘書顫抖著遞上牛皮紙信封，封口處暗紅色的火漆印正緩慢滲出硃砂，在白色大理石地面蜿蜒出西周青銅器常見的蟠螭紋。
青銅風鈴在耳畔突兀響起，顧清瑤猛地撕開信封。
澄心堂紙特有的檀香味裹挾著兵馬俑坑的土腥氣撲面而來，信紙邊緣的暗紋竟是蘇家祖宅的平面圖。
當她讀到\"星火焚城\"的警告時，辦公室四角供奉的鎏金貔貅突然齊聲嘶吼，震得玻璃幕牆裂開蛛網狀的細紋。
\"告訴蘇明遠，他想要的新能源專案批文...\"顧清瑤將信紙按在總裁印章上，靛藍色火焰驟然吞噬整張辦公桌，\"得用他祖爺爺藏在蘇州老宅第三進院東廂房夾牆裡的賬本來換。\"
暴雨傾盆時，顧清瑤的高跟鞋陷在老宅門檻的硃砂泥裡。
她望著滿地碎瓷片，那尊父親生前最愛的元青花蕭何月下墜韓信梅瓶，此刻正以放射狀裂痕指向中堂被撬開的紫檀木神龕。
神龕裡供奉的宋代木胎漆器觀音像雙目泣血，手中淨瓶流淌出的暗紅色液體在青磚地面匯成甲骨文的\"誅\"字。
\"他們連你送我的及笄禮都不放過。\"顧清瑤彎腰拾起半截翡翠髮簪，冰種陽綠的斷口處滲出殷紅血珠。
簪頭雕刻的鳳穿牡丹紋突然在她掌心遊動，金絲掐成的鳳尾掃過案几殘留的茶漬，在黃花梨木面烙下燒焦的經緯度座標。
青銅簋式爐騰起青煙時，葉沉舟帶著滿身雨汽撞開雕花木門。
他黑色風衣下襬還在滴水，掌心的青銅饕餮紋卻已泛起幽光。
當看見顧清瑤跪坐在滿地狼藉中捧著碎玉簪，他眼底的冷峻突然裂開縫隙，露出深藏的海嘯。
\"他們動了你母親留下的梳妝匣。\"葉沉舟單膝跪地將人攬進懷裡，鼻尖縈繞著女孩髮間殘留的龍腦香與血腥氣。
他指腹撫過博古架殘留的劍痕，明代黃花梨木的年輪竟滲出暗紅液體，\"但這些人忘了我修復文物時，最喜歡在夾層裡留些小機關。\"
顧清瑤突然抓住他手腕，翡翠斷簪的尖銳處抵住他掌心紋路：\"你手上的青銅鏽跡，和信紙燃燒的灰燼形狀完全相同。\"她沾著血珠的指尖劃過男人突起的腕骨，在面板表面描摹出西周金文，\"從我們初見那天，你就知道蘇家會對我出手？\"
葉沉舟喉結滾動，突然扯開襯衫領口。
他心口處浮現的青銅器銘文正在緩慢旋轉，與顧清瑤斷簪滲出的血珠產生共鳴：\"你重生那夜，我修復的商周青銅觥突然炸裂，這些銘文就烙在了身上。\"他握住女孩的手按向胸前，冷白面板下浮動的金文突然投射到牆面，化作北斗七星的排列圖。
當顧清瑤的淚珠墜在青銅紋路上，整座老宅的明清傢俱突然開始共振。
多寶閣上殘存的戰國錯金銀銅鏡迸發強光，鏡面浮現的甲骨文與葉沉舟胸前的銘文交織成三維星圖。
鏡中畫面突然定格在蘇家私人博物館的穹頂，琉璃瓦縫隙滲出的硃砂正匯聚成經緯度座標。
\"幫我。\"顧清瑤將斷簪刺進掌心，血珠懸空凝結成渾天儀的形態，\"用你的時間裂縫，看看他們究竟在找什麼。\"
葉沉舟突然扯下頸間掛著的商代玉琮，將其按進銅鏡背面的凹槽。
當玉琮表面的雷紋與鏡框的雲紋咬合，整面銅鏡突然化作液態金屬。
他抓著顧清瑤的手腕探入鏡中，指尖觸到冰涼的汝窯天青釉瓷片時，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
鏡中世界正在坍塌，葉沉舟瞳孔裡倒映著飛速掠過的畫面：蘇明遠在拍賣行舉起戰國錯金書刀、黑市商人用洛陽鏟颳去青銅鼎底的銘文、某處地下室的保險櫃裡鎖著半卷敦煌殘卷。
當顧清瑤的血珠滴在鏡面，所有畫面突然重組為暴雨中的遊輪碼頭，甲板陰影裡閃過半張帶有刀疤的臉。
\"明晚九點，黃浦江七號廢棄碼頭。\"葉沉舟喘息著抽出右手，指縫間夾著片染血的宋代建盞殘片，\"他們要交易的東西，和蘇家祖墳裡埋著的青銅編鐘有關。\"
顧清瑤突然將斷簪插入髮髻，鋒利的斷口劃破指尖。
血珠墜落在渾天儀裂痕處時，屋簷下的青銅風鈴突然奏響《廣陵散》。
她抓起案頭的和田玉鎮紙砸向多寶閣，暗格裡彈出的南宋《輿地圖》殘卷正標註著某個軍用碼頭的位置。
\"該換獵人了。\"她將染血的地圖捲進紫竹傘骨，傘柄機關彈出淬毒的袖箭。
當葉沉舟為她披上防彈風衣時，窗外的雨簾突然扭曲成甲骨文的\"囚\"字，屋簷滴水在青石板上敲擊出摩斯密碼的警告節奏。
（本章完）
（正文續）
暴雨在傘骨炸開的瞬間倒灌而下，顧清瑤握著紫竹傘柄的手指驟然收緊。
淬毒袖箭擦著葉沉舟耳際飛過，釘入青磚牆面的剎那，箭尾繫著的青銅鈴鐺突然震出商周祭祀的磬音。
十二道黑影從巷口槐樹的年輪裡滲出來。
黑老大脖頸的睚眥刺青正在蠕動，他踩著雨水逼近時，軍靴底竟烙出西周車馬坑的轍痕。
打手們手中的洛陽鏟折射著冷光，鏟頭殘留的硃砂正順著雨水暈染，將整條巷道染成陪葬坑的猩紅色。
\"蘇家要的是活口。\"黑老大吐掉嘴裡的桃木釘，那枚本該鎮邪的物件在積水裡突然生根發芽，扭曲的枝幹眨眼間封住退路，\"但沒說不讓缺胳膊少腿。\"
葉沉舟將顧清瑤護在身後，腕間的青銅紋路突然剝離面板，在空中凝成戰國時期的連弩機括。
當第一支弩箭穿透打手的左肩，中箭者突然僵直如秦俑，表皮迅速爬滿兵馬俑的彩繪紋樣。
\"躲開！\"
顧清瑤旋身踢翻明式圈椅，紫檀木椅背的雕花突然活過來。
螭龍紋張嘴咬住劈來的砍刀，龍鬚纏著刀柄反手刺入襲擊者胸膛。
噴濺的鮮血在半空凝成敦煌飛天的姿態，最終墜在青石板上化作二十八星宿圖。
葉沉舟扯斷頸間玉琮的絲絛，商代青玉墜入積水的剎那，整條巷道的雨幕突然靜止。
他拽著顧清瑤踏著懸停的雨珠躍上牆頭，那些凝固的水滴突然折射出千百個重疊的時空——每個映象裡都有黑老大猙獰的臉。
\"雕蟲小技！\"黑老大撕開衣襟，胸口的睚眥圖騰竟掙脫面板撲向虛空。
兇獸利齒咬碎時空映象的瞬間，靜止的暴雨恢復傾瀉，葉沉舟悶哼著從牆頭跌落，後背撞碎明代青花瓷缸，瓷片割裂的傷口滲出帶著青銅鏽色的血。
顧清瑤抓起染血的碎瓷劃破旗袍下襬，冰裂紋綢緞在雨中舒展成北宋《千里江山圖》的殘卷。
當畫卷裹住黑老大劈來的斧頭，她踩著多寶閣躍起的姿態，恰似古畫裡凌波微步的仙子。
\"接住！\"
葉沉舟拋來的青銅觥擦著打手咽喉飛過，顧清瑤反手接住的瞬間，酒器表面的雲雷紋突然迸發幽藍電弧。
她將器物倒扣在積水裡，商周時期的祭祀樂音震得三個打手跪地抽搐，耳孔裡鑽出蠕動的甲骨文字。
黑老大的砍刀劈裂青石板時，顧清瑤突然瞥見牆角的金絲楠木門閂。
她翻滾躲過橫削的刀鋒，抓起門閂的瞬間，木料內部沉睡的龍腦香被血腥氣喚醒。
當沉香木紋路與葉沉舟胸前的青銅銘文產生共鳴，整條巷道的明清建築突然開始挪移，翹角飛簷在雨中重組為奇門遁甲的陣型。
\"坤位！\"
葉沉舟的喊聲混著血沫。
顧清瑤將門閂插入地縫，金絲楠木突然暴漲成參天巨樹，根系掀翻地磚露出埋藏的漢代五銖錢。
銅錢方孔中射出的金光織成天羅地網，將半數打手釘死在斑駁的磚牆上。
黑老大怒吼著扯斷脖頸掛著的摸金符，符咒燃起的磷火竟燒穿了金光陣。
他踩著同伴的屍骨突進，洛陽鏟擦過顧清瑤的鎖骨，鏟頭沾血後浮現出蘇家祖墳的星象圖。
\"小心！\"
葉沉舟撲過來時，顧清瑤看見他後背浮現的青銅鼎紋飾。
當黑老大的軍靴踹上那尊虛幻的司母戊鼎，震盪波將三人同時掀飛。
顧清瑤撞在描金漆櫃上，多寶閣跌落的唐三彩馬在她掌心碎成齏粉，瓷粉卻順著傷口鑽進血脈，在面板下勾勒出唐代西域商路圖。
\"以血為契！\"葉沉舟咳著血抓住她的手腕，兩人交握的掌心血珠突然汽化，在雨中凝成渾天儀形態。
當儀器表面的二十八宿與黑老大身上的睚眥圖騰重疊，整條巷道的空間突然扭曲成莫比烏斯環。
顧清瑤趁機抽出傘柄裡的袖箭，淬毒的箭頭劃過葉沉舟胸前的青銅銘文。
沾染血鏽的毒箭射中黑老大右眼時，箭簇突然生長出戰國箭鏃的倒刺，將兇獸睚眥的一隻眼珠生生剜出。
淒厲的嚎叫聲中，剩餘打手突然化作陶俑碎裂。
黑老大捂著血流如注的眼眶暴退，破碎的睚眥圖騰竟吸附滿地陶片，在他斷臂處重組成青銅材質的義肢。
\"我們會在黃泉路上重逢。\"黑老大撞碎巷道盡頭的磚牆，青銅義肢插入牆體時，明代城磚突然滲出黑色屍蠟。
他消失前甩出的摸金符在空中自燃，灰燼落地竟拼出甲骨文的\"葬\"字。
顧清瑤癱坐在血水與瓷片混雜的泥濘裡，發現葉沉舟背後的青銅鼎紋正在吞噬血跡。
那些血珠在鼎身紋路里遊走，逐漸匯聚成《山海經》記載的兇獸輪廓。
\"你的傷口...\"她扯開男人浸透雨水的襯衫，發現青銅紋路覆蓋的面板下，竟有戰國竹簡的墨跡在流動。
當指尖觸及那些文字，整條巷道的雨滴突然倒流回雲層，碎裂的唐三彩馬在她眼前重新拼合。
幻象消失時，葉沉舟已經用斷箭挑出她掌心的瓷片。
染血的瓷粉在繃帶上顯影出朦朧圖案，隱約是某個地下空間的剖面圖，通風口位置標著敦煌藏經洞的編號。
\"不是巧合。\"葉沉舟將半枚染血的宋代銅錢按進牆縫，銅錢表面的\"崇寧通寶\"四字突然逆時針旋轉，\"黑市最近在收購所有帶有星象圖的陪葬品。\"
顧清瑤望向巷口熄滅的路燈，發現燈罩裂紋組成了軍用碼頭的經緯度。
她轉動紫竹傘柄，傘骨間垂落的血珠突然懸浮成六分儀形態，指向地圖上被硃砂圈出的廢棄防空洞。
當最後一絲血腥氣被暴雨衝進下水道，兩人身後的磚牆突然剝落大片灰漿。
露出明代城牆磚上刻著的詭異符號——正是葉沉舟昨夜在青銅觥內壁拓印的，記載著平行時空入口的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