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指尖撫過值班室窗臺的薄霜，量子視覺殘留的金色光暈在視網膜上跳動。昨夜暴雨沖刷後的殯儀館院落，青磚縫裡鑽出幾簇暗紫色的地錦草——這種本該在靈氣枯竭期滅絕的植物，此刻葉脈間流轉著微弱的混沌熒光。

\"默哥，三號櫃的遺體家屬到了。\"林小萌抱著登記簿站在晨光裡，實習生制服的衣領上彆著嶄新的天機閣徽章。她耳後若隱若現的月牙胎記，在穿過梧桐葉的斑駁光線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停屍間的電子鎖發出熟悉的咔嗒聲，七十二具冰櫃表面的霜花正以違揹物理規律的方式凝結成卦象。當李默的掌心貼上三號櫃時，混沌視覺自動解析出冰層下的遺體——那具本該嵌著青銅釘的女屍，此刻胸口綻放著晶瑩的冰晶牡丹。

\"這是...？\"前來認領的婦人突然哽咽，她顫抖的手指懸停在牡丹上方三寸，\"我女兒生前最愛的...\"

李默的左眼微微刺痛，殘存的輪迴記憶閃過某個畫面：第七世某個雪夜，蘇九歌在蓬萊秘境用冰稜雕出的牡丹，與眼前這朵分毫不差。

蘇九歌的戰術靴踩在潮溼的軌道上，生物晶片的綠光在隧道牆壁投出菱形光斑。三個月前長滿人面瘡的C口通道，此刻爬滿熒藍色的苔蘚，孢子在空中漂浮如星塵。

\"特調局最新監測資料顯示，靈氣濃度穩定在復甦初期水平。\"耳麥裡傳來裝備部的通報，她頸後的晶片介面卻突然刺痛——這是上週拆除趙氏控制模組留下的後遺症。當指尖撫過鎖骨處的冰裂紋胎記時，某種源自混沌本源的溫暖脈動，讓她想起李默在終戰那日觸碰這裡的溫度。

突然，苔蘚從深處傳來編鐘般的共鳴。量子羅盤指標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東漢鎮墓獸出土的位置。蘇九歌蹲下身，承影劍尖挑開新生的苔蘚層，青磚表面隱約浮現的歸墟符文正在自我消解，就像被某種力量溫柔拭去的鉛筆痕跡。

林小萌的承影劍劃過殘破的石階，劍身映出山門前新立的無字碑。二十年前滅門案的焦土上，紫雲英與龍膽草交織成絢麗的毯子，每片花瓣都承託著凝結成珠的混沌靈露。

\"第七代弟子林小萌，奉天機閣與特調局之命，重開山門。\"她將掌教指環按在石碑頂端，地脈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當第一縷陽光掠過斷壁殘垣時，機械義肢的虛影從地底升起，王館長的全息影像正在擦拭那柄逆鱗劍。

\"師父...\"林小萌的承影劍突然脫手，劍柄\"百年好合\"的刻痕與石碑產生共鳴。山泉從龜裂的祭壇湧出，水流在石板上蝕刻出完整的《龍虎正一盟威經》——那些曾被趙氏奈米機器人抹去的典籍，正以混沌重組的方式重現人間。

李默仰頭望著折射晨光的玻璃幕牆，量子視覺穿透三十七層樓板。曾經的董事長辦公室已改造成靈氣觀測站，落地窗上新安裝的混沌能量阻尼器，正將過量靈氣轉化為虹彩極光。

電梯門開合的瞬間，他聽見熟悉的齒輪轉動聲——某個清潔機器人胸前貼著泛黃的婚禮請柬影印件。當指尖觸及23樓走廊牆壁時，暗藏的歸墟陣圖應激亮起，又在混沌視覺的注視下溫順熄滅。

在頂樓觀景臺，他找到了那具浸泡在靈液中的青銅棺槨。棺蓋表面的饕餮紋不知被誰添上了幾筆，猙獰獸首變成了憨態可掬的食鐵獸。李默的結晶化右臂突然發燙，棺內傳來幼獸撒嬌般的嗚咽聲。

夕陽將梧桐樹的影子拉長投在柏油路上，蘇九歌站在三個月前血肉森林的位置，看著放學途中的孩子們追逐嬉戲。某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突然在她面前摔倒，掌心擦破的傷口滲出帶著混沌熒光的血珠。

\"姐姐，這個送你。\"女孩將染血的蒲公英塞進她手中，蹦跳著跑遠。蘇九歌凝視著在黃昏中發光的絨球，突然想起李默在某個輪迴碎片裡說過的話：\"新生總是帶著血氣的甜香。\"

承影劍在劍鞘中發出清越鳴響，她轉身望向殯儀館方向。暮色中，七十二盞長明燈逐一亮起，在量子視覺的維度裡連結成旋轉的太極圖。林小萌的天機血脈、王館長的機械義肢、趙無極的量子殘影、還有自已鎖骨的胎記...所有因果終於在這個黃昏達成完美平衡。

李默在值班表上籤下最後一個名字，電子鐘顯示日期即將跳轉為新的一天。當他的筆尖離開紙面時，某種超越量子視覺的感知突然甦醒——混沌本源正在地脈深處編織新的輪迴螺旋。

停屍間傳來冰櫃開啟的輕響，卻在走近時歸於寂靜。三號櫃表面凝結著奇異的霜花圖案：左手持劍的少女與右臂結晶化的男子，在太極圖兩端相視而笑。櫃門縫隙透出的混沌熒光中，有冰晶牡丹的幽香浮動。

當子夜鐘聲敲響第十二下時，殯儀館院落的梧桐樹上，第一朵本不該在這個季節開放的重瓣梔子悄然綻放。李默推開值班室的老式木窗，夜風裹挾著消毒水、龍腦香和新生植物的氣息湧入，在某個瞬間竟像極了喜燭燃盡時的餘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