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枳意在廚房盛著最後一盤菜,她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以為是沈霽梧回來了,便像尋日一般與他嘮話。
倏地發現這道聲音不對,有股久違的懼意湧上心頭,許枳意驚詫放下手裡的菜盤,她緩步走出廚房,就看霍歧破天荒地出現在了她的院子裡。
許枳意想起她與霍歧已經一年未見了,她又在臉上做了偽裝,不一定能認出自已。
許枳意儘量讓自已看起來不要慌張,她陌生地看著院中來人,掠過霍歧,看著一身官服的餘安縣令,微笑。
“縣令大人怎麼來了,是有何事嗎,民婦可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啊。”
要是皇上給餘安縣令時間,他肯定把事辦妥了,把眼前婦人交代的明明白白,給她一個一飛沖天的機會。
但是皇上不打招呼就來了婦人家中,餘安縣令不好當著皇上的面交代緣故。
總不能說你長得像皇上死去的皇后,他看上你了吧。
“本官又沒說你犯了事,不必緊張,”餘安縣令不敢戳破,他瞄著霍歧,偷偷對許枳意暗示。
“這位貴人剛從京中來,還未用午飯,你家飯香吸引了貴人,貴人想在你家用飯,還不歡迎?”
許枳意被這話氣的不行,什麼叫她家的飯香,她家的飯再香都不可能把京中的霍歧引來。
“民婦家中都是粗茶淡飯,哪能入得了貴人的口,萬一把貴人吃出了毛病,民婦真是擔待不起,還望大人莫要為難民婦。”
霍歧冷淡開口:“從前朕落難時,庵裡的粗飯沒少吃,小尼姑為朕烤的沒有滋味的野雞,兔肉,朕也沒少吃來果腹,朕命硬著呢,哪會吃頓粗茶淡飯就出了毛病。”
餘安縣令聽著皇上自曝身份,還憶起過往,不免以為是在婦人眼前炫耀曾經,他當即拱手奉承。
“皇上從前的經歷真是可歌可泣,居然受過這麼多的苦,幸好還有小尼姑識得皇上是真龍天子,為皇上……”
“聒噪,滾,”霍歧能平靜站在這裡,都是在盡力壓制心頭的怒火,餘安縣令喋喋不休的聲音讓他聽的心裡煩躁,立即怒吼。
餘安縣令被嚇的一抖,跪地求饒:“皇上恕罪。”
凌風出來緩和:“行了,皇上這裡不需你伺候,先回去吧。”
眼前皇帝動不動就生氣,餘安縣令嚇得六神無主,他得到離開機會,迅速爬起來。
“是是是,下官這就走,皇上有任何需要,就讓人來通知下官。”
話落,餘安縣令轉頭就跑了。
沒了搗亂的人,霍歧凝著堂中那一桌飯菜,漫不經心道:“朕倒要看看,如今這頓粗茶淡飯與從前的滋味相差幾何。”
許枳意見著霍歧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她心中甚是焦急,她怕沈霽梧忽然回來,若是讓霍歧撞見,豈不是遭殃了。
她環視四周,不敢肯定周圍有沒有人,卻很想不管不顧地衝跑出去。
就在許枳意不著痕跡想向院外邁起步子時,凌風抱著懷中的劍,赫然擋在了她面前。
那邊霍歧眼見身後的人沒跟上來,還想往外去,心頭一股無名之火又噌地冒出,他回頭厲喝。
“還不過來。”
許枳意被這一聲嚇的雙腿發軟,她不得已轉身跟進去,不多時,霍歧就坐在了桌前,他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就著眼前的一盤素炒蘿蔔絲夾了一筷子送進嘴中。
蘿蔔絲甘甜入口,入口脆爽,這是霍歧從沒吃過的口味。
畢竟許枳意從未用心做給他吃過,宮裡的御廚又愛在蘿蔔上做出花樣,很難單純有蘿蔔的味道。
但是再好吃,霍歧也沒興趣再嘗,這又不是給他做的,當即拍下了筷子,睨著許枳意哼笑。
“手藝見漲了,看來出來沒少學本事,做了這麼大一桌給沈霽梧。”
霍歧此刻的每一句話,都似在給許枳意上弦,她神經過於緊迫,說出的話都不自覺在抖。
“民婦不知皇上說的是什麼,民婦這些只是家常小菜,若是皇上喜歡便用些,不夠的話,民婦就去外面再買些菜蔬回來……”
“民婦,民婦,你做他沈霽梧的民婦倒是忘乎所以啊,許枳意,你以為在臉上塗多了粉,畫粗了眉,點了痣,梳了婦人髮型,朕就認不出你了嗎?”
霍歧衝到許枳意麵前,一雙銳利的眸子在她臉上端詳,許枳意被這股壓力震的渾身發抖,她連連後退,一下撞到了門框上,幾欲倒坐地上。
但霍歧還在步步緊逼,許枳意盯著他過來的腳步,咬死牙關否認。
“民婦真聽不懂皇上說什麼,沒見過皇上,這就是民婦的本來模樣,若是皇上再莫名其妙苦苦相逼,民婦唯有一死。”
她絕望地看著院中的井,許枳意想她若是跳井死了,霍歧應該會很快地離去,這樣就不會讓沈霽梧陷入危險。
這般想著,許枳意眯眼便要衝出去,誰想霍歧就防著許枳意有任何舉動,許枳意才背身過去,霍歧就攬住了她的腰。
同時霍歧怒喚凌風:“凌風,拿來塊帕子,朕倒要看看這究竟是她的本來面目,還是朕燒成灰燼的皇后。”
命令吩咐下來,凌風不一會兒就拿了一塊溼帕子給霍歧,霍歧捏著許枳意的下顎,要替她拭面。
許枳意非常抗拒:“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認識你,你為何要闖進我家對我苦苦相逼。”
她的動作沒有章法,可是耐不住霍歧為了讓許枳意老實些,將她反扣在門板上,一隻手反鉗許枳意的雙手,一隻手拿著帕子在她臉上毫不留情地擦拭。
很快霍歧擦的帕子都黑了,許枳意的半張臉也露出本來面目,他看著帕子上的汙漬,好似拆穿了他一直堅信的謊言,看見了真相,愈加興奮。
待霍歧還要繼續將許枳意臉上的偽裝擦的一乾二淨,最後好好問一句她是誰。
這時裡間乍然傳出嬰兒的哭鬧聲,霍歧猛然瞪大了陰鬱的雙眼,他渾身一滯,面色變的可怖,剎那將目光投向隔了一扇小門上。
“凌風,把裡面的孽種抱出來。”
凌風快速鑽進了裡間,許枳意這下顧不得反抗,她極力解釋:“不不,你認錯了,那孩子只是鄰居家的孫兒,他是無辜的,你讓我把這孩子還給他的親人好嗎?”
許枳意求情間,孩子已經被霍歧抱在了懷中,他細究孩子模樣,確實不像許枳意和沈霽梧任何一個。
這時,何嬸拿著菊花酒回來了,哪知她一進許枳意家門時,從天而降似竄出許多官兵服侍的男人。
何嬸被壓著走進來,她看見許枳意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喚了一聲:“意娘。”
等再看見自已的小孫兒,在一個陌生男人懷中,何嬸害怕地叫道:“毛蛋,我的乖孫。”
許枳意見何嬸來了,急忙證明:“瞧,這孩子就是何嬸家的,我沒有騙你,你把孩子還給何嬸吧,他是無辜的。”
雖然許枳意這麼說了,但霍歧並沒有輕易將孩子還回去,他的手就在孩子的口鼻,脖子上徘徊,若無其事問。
“這麼說,你承認是許枳意,是朕的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