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從懷中取出一個帕子遮住口鼻。
“大夫，求您了，全京都就只有您有法子能救我女兒，若您不肯出手幫忙，我女兒真真就沒有一點活路了！”
夫人苦苦哀求，可那大夫依舊無動於衷。
“夫人，我也求求你，求你放過我吧。”大夫的半個身子幾乎都要退到內堂去。
“你女兒的天花本就因為拖得太久，如今只怕大羅神仙都難救她回來，況且，夫人，您想想您家夫君得罪過什麼人？”
到底醫者仁心，大夫好心提醒，
跪在地上抱著孩子的夫人。聞言，身子一僵。
大夫語重心長，提醒道，“夫人，這京都遍地都是貴人，有些人還是莫要輕易得罪的好，不然怎麼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夫人，不是我不願意救您女兒，一來孩子的病情實在是太嚴重，二來，有人放過話，若是誰敢醫治你女兒，便是同那人作對！”
那婦人雙頰掛淚，朝著大夫又是一拜，“多謝您提醒，給大夫添麻煩了！”
大夫看著婦人緩緩起身，那落寞的身影透著無盡的淒涼。
於心不忍的大夫長長嘆了一口氣，終究出聲道，“夫人，且稍等片刻。”
那婦人欣喜轉身，下一秒瞧見大夫去了櫃檯後面抓藥，她的心再度一點點沉了下去。
“夫人，希望這些藥能給你家女兒一些幫助。”
“多謝您。”
婦人從大夫手中接過草藥，再三道謝，這才轉過身子離開了藥鋪。
林朝雲悄悄追了上去。跟在那婦人的身後，繞了兩條巷子，看著那婦人抱著女兒走入其中一間宅子。
林朝雲帶著丫鬟追上前去。
院門虛掩著，黑漆木門上有無數條龜裂的口子。
透過大門的縫隙朝著院子裡看去，滿院子都透著一絲蕭條。
“姑娘莫要進去，眼下街坊四鄰躲避這一家子都來不及呢！”
對門一位滿頭白髮，容貌滄桑的老婆婆推開院門，從門內走了出來。
林朝雲收回正要推開大門的手，狐疑轉過身子看向身後不遠處一臉慈祥的老婆婆。
“婆婆。”
那老婆婆將身子重新鎖回門內去。
雙手撫在門框上，只將頭探出來。
“姑娘，那家孩子得了天花，整個京都的大夫都沒有辦法，姑娘還是早些回去，莫要被傳染了才是。”
“多謝婆婆，不過我沒事兒的，我小時候得過天花的。”
林朝雲同老婆婆誠心道了謝，老婆婆見勸說不動，嘆了一口氣，隨後將自家院門給關上了。
“香兒同我進去就好了，你們兩個就在外頭等著。”
她幼時得過天花，香兒自幼在她身邊伺候，那時候，香兒也被她傳染得了天花，二人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走入院子中，就見方才的婦人正在外頭的灶房燒火煎藥，哪怕累的滿頭大汗，婦人手上的動作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她絲毫未曾察覺身後有人的腳步。
林朝雲沒有出聲，看著那婦人蹲下身子往爐子裡添柴火。
她方才出聲，“夫人。”
正在燒火的夫人驟然聽見聲音，遲疑地轉過身子，待看見是方才在街上同她相撞的姑娘。
連忙起身，眉頭微微皺起，“小姐怎麼來了？小姐還是快些回去吧，我家女兒，得了天花……”
“夫人無礙的，我幼年曾得過天花的。”
聽見此言，那夫人方才鬆了一口氣。
招呼著林朝雲就在小灶房坐了下來。
婦人姓林，並非京都人，說來也巧，林夫人是清水鎮人，前些日子帶著女兒來京都尋自家夫君。
卻不料女兒在途中得了天花。
“哎，如今我只盼著能用我的性命去換我女兒的命，只要她能平安！”
林夫人哽咽訴說著這些日子壓在心底的委屈，林朝雲將自己的帕子遞給林夫人。
“京都的大夫可都瞧過了？”
林夫人雙眸空洞，長長嘆了一口氣，“哎，說來話長，眼下京都來的大夫，都不肯給我女兒醫治。”
林朝雲回想起方才大夫說起的那番話。
並不著急追問。
林夫人在京都沒有一個親朋好友，女兒得了天花，街坊四鄰躲避她們還來不及，誰還願意湊上前來。
如今終於遇見一個能說話的人。
話匣子一開啟，就控制不住。
林夫人的夫君，為了女兒日後能有更好的生活，就來京都想要看看能不能尋到一門合適的生意來。
林夫人見自家夫君在京都置辦好了這一處房產，這才帶著女兒前來投奔。
卻不了，夫君在接她們母女的當日，遇到一個地痞流氓正在欺負一位賣魚女。
她家夫君上前阻攔，將那地痞混混一群人給狠狠揍了一頓。
後來，那混混氣不過，就報了官。
眼下林夫人的夫君被關在大牢裡。
林夫人的獨女又病了，林夫人一面要看顧女兒，一面也要去求人幫自己夫君在大牢裡周旋。
眼下心力交瘁，若不是那最後一口氣吊著，只怕林夫人早就撐不住垮下來了。
“林夫人，都會過去的，都會好起來的。”林朝雲輕聲安撫著林夫人。
林夫人苦笑著搖頭，雙目空洞無神，“今日林小姐能聽我說這麼多，我已經很是感謝林小姐了，至於我家夫君——”
林夫人長嘆了一口氣，“我如今能做的已經都做了，眼下一切都只看天意了。”
“林夫人，沒去讓那位賣魚女同你一同去戶衙門裡報官看看？”
見林朝雲提起那賣魚女，林夫人空洞的雙目一下子似乎被人點著了火一般。
她氣的身子直哆嗦，後槽牙緊咬，眼底充滿了不屑與嘲諷，“人家現下早已攀上高枝兒，如今倒打一耙呢正。”
見林朝雲困惑地看向她，林夫人一咬牙，方才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同她道了出來。
林夫人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位賣魚女眼下已經嫁給先前欺負她的那個地痞，成為正頭夫人。
眼下吃穿不愁，日子過的風調雨順。
哪裡還會理會曾經搭救過她的恩人來？
只怕在那賣魚女的眼裡，林夫人的夫君反倒成了阻攔她嫁入高門的絆腳石頭。
林朝雲安撫林夫人兩句後，見爐灶上的藥快要好了。
她方才起身同林夫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