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拋開身旁瘦高男子周身明顯湧動著的暴躁和憤怒不說,溫顏看了看死死扒著扶手越加惶恐不安的患者,緊了緊手裡的聽診器。
她抬腳向前,卻被蘇映橋抓住了衣袖,她回身安慰似地勾了勾唇,輕聲說道,“沒事”。
蘇映橋依舊拉著溫顏的袖子不放,溫顏抬手輕輕拍了拍他手背,把聽診器塞到他手裡低聲交待道,“走廊後面的人都交給你了,把他們請回病房。”
感受著手背上傳來輕微的力度,蘇映橋頭一回在臨床上慌了神。
看著眼前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笑意的女孩兒,蘇映橋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擔憂,他緊了緊手心裡的衣袖,隨即迅速放開,自己還是太小,遇到事情還沒有師姐冷靜!
如果這次師姐能夠平安解決,他一定回去多刷兩套試卷穩定一下自己卑微的情緒,叫他下次還敢嘴賤!
溫顏看蘇映橋開始行動,隔空對著林阿姨點了個頭,林阿姨心領神會地點頭回應了她,立馬轉身去了另一邊走廊。
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
隔壁的幾位進修師兄見狀也趕緊投入到疏散群眾的工作當中,溫顏此時卻是無暇顧及他們,她正揚著有生以來最為溫暖的笑容一步一步接近眼前那個瑟瑟發抖的人。
三十幾歲的人了,此刻卻像個孩子一般恐懼無助,溫顏不由內心一軟,二十幾年來頭一次母愛氾濫竟然是在這個時候!
她腳下的步子越加堅定起來,渾然不記得自家老師走之前的叮囑。
打電話什麼的,她一緊張就給忘了!發訊息就更別說了……
溫顏一步步安撫著朝他靠近,許是病人潛意識裡覺得這白大褂終究是不會害他,又或是瘦高個的黑臉男人難得的老實安分讓他寬了幾分心,他竟然真的就聽話地沒有抗拒溫顏的靠近。
四周突然就靜了下來,周圍的護士和那幾個進修醫生面上都繃得緊緊的,蘇映橋更是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溫顏,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
了。
就在溫顏終於緩緩從顫抖的病人手中奪回小刀的那一瞬間,大家才猛然鬆了一口氣。
笑話,雖說是玩具小刀,但那也是刀啊!他一個三十多歲的人用的東西,那還能鈍了?!
溫顏這是第一次這麼直觀的面對醫患關係,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她敢保證她在看到手裡這破高仿小刀泛著冷光的那一瞬間心跳明晃晃地漏了好幾個拍!
好在是拿到手裡了!溫顏深深吸了口氣,把手伸向患者輕聲道,“來,我們不去拍照了,我帶你回屋去吧?”
聽到可以不用去拍照,患者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依舊緊緊摟著扶梯沒有要鬆手的意思。溫顏見他眸光警惕地盯著走廊,意思很明顯。
她不由將手又往前送了一些,柔聲道,“不怕,你看她們都散了,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還有啊,你要是再不走的話,她們會笑話你的。”
溫顏見對方眸光閃了閃,似乎對“笑話”這個詞格外敏感。
她挑了挑眉隨即放出了必殺絕技——
“你看你比我大不少吧?我一個小妹妹都沒有害怕,你怕什麼?你這樣膽小,我覺得我可能忍不住會笑話你!”
三十幾歲的老大哥此刻內心難得一陣清醒,他覺得眼前的小丫頭呼哧呼哧動個不停的嘴唇在笑,彎彎的眼睛在笑,腮幫上兩個陷得一閃一閃的酒窩也在笑。
可是,這麼可愛的小丫頭她說她忍不住想要笑話他!
無錯書吧看著跟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前挪動的某人,溫顏不禁陷入了沉思——
蒼天可鑑,用她得天獨厚的優勢裝天真扮可愛以放鬆對手警惕什麼的,她真的不想這麼可恥的!
原本還想著再無恥一點是不是可以匡他去把CT給做了,不過很顯然,刷臉的上限已盡於此了。
不過他現在這個樣子,再去拍CT難免橫生枝節,溫顏向來不是個逞強的人,還是乖乖地把他哄回去等著自家老師回來慢慢擼吧!
自家老師?
她突然想起那句話來——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或者發訊息。
“……”不知道林阿姨有沒有給自家老師說一聲來著,這樣她或許會輪迴得輕一點兒……
雖然患者依舊錶現得很害怕,但是看著他總算是肯乖乖跟著溫顏往回走了,科室裡的人一顆提起的心才算放回了原處,蘇映橋亦是狠狠地鬆了口氣,原本想往前跟自家師姐一起,但又怕不小心驚了患者得不償失,他就歇了向她靠近的心思。
就在大家都放鬆了警惕的時候,溫顏卻察覺身旁的患者隱隱有了止步不前的趨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先前的黑臉瘦高個。
她隱約記得這人是患者的爸爸,但不知道為什麼,隨著那人冰冷地看過來的目光,身旁的人隱隱抖得更厲害了。
她安撫似的拍了拍患者的手牽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在快靠近黑臉男子的時候患者突然顫抖著想要往後退去。
黑臉男子見狀一把將他扯了過去。
患者頓時大哭,“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不要殺我!我…我吃藥,吃藥!”
他一隻手胡亂的在身上摸索著,另一隻手卻緊緊抓著溫顏像是抓著黑暗世界裡的唯一一束光一般。
黑臉男子越發暴躁,捉了他就往回拖,“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早知道就把你送去關起來,讓你這麼大了還天天漏尿,讓你出來丟人現眼……”
事情發展得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黑臉男子粗魯地一邊罵著把人往回扯,一邊十分熟練地拳打腳踢起來,大高個的患者則一個勁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拼命往溫顏身後躲。
溫顏不記得周圍的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自家老師護在了身後,只下巴上被不小心劃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大概是破了皮的原因,比別處都要痛得厲害些。
再後來,就是短暫的混亂,她的視線範圍內只有身前的白大褂,直到聞訊而來的保安控制住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