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從未聽秦安主動提及過。
以往,他哪次不是神色冷漠的沉默寡言拒人之外?
裴鈺心頭疑惑漸起。
但秦安的眼神太坦蕩、乾淨。
像是根本不在乎她們的詆譭和汙衊,更不屑於她們對他的憐憫。
這種反差,令她一瞬間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場鬧劇。
讓她心亂不已,煩躁更甚。
裴煥聽則是哭紅了眼睛:“阿兄,他們如此待你,人性何在......”
呵呵。
他配談人性?
秦安未看裴煥一眼,冷冷吩咐道:“送客。”
五竹立即上前,擋住幾人:“請吧。”
裴鈺心痛,想開口說些什麼。
但見裴煥哭的傷心,終究是擔心他的身子受不住,起身將裴煥架在肩頭上不甘心地跨出了屋子。
綠福一手捂著還在滲血的額頭,一手捂著腹部,惡狠狠地瞪了秦安和五竹一眼,才扭頭跟了出去。
這時,六耳帶著府醫恰好趕來。
隨行而來的,還有神色惶恐不安,淚痕未乾的國公夫人。
經過府醫診脈確認裴煥已無大礙。
國公夫人這才神色舒緩,將裴煥擁入懷裡離開了端雲院。
至此,從未抬眼瞧一眼身後的秦安。
秦安冷漠地看著國公夫人和裴鈺扶著裴煥漸行漸遠,一顆心沉入谷底。
哪怕是一眼。
秦安也會自我矇蔽,國公夫人沒有害他之心。
但她沒有。
裴鈺和國公夫人將裴煥送回了琅軒院。
見裴煥在床榻上閉眼養神,裴鈺才拉著母親走出屋外。
她雙手緊緊拽著衣襬,看著母親欲言又止,內心五味陳雜。
國公夫人瞧出女兒的不對勁,焦色問道:“鈺兒,你是有話問娘?還是說煥兒這次發病跟安兒有關?”
“不是,阿煥他......是自己突然犯了病。”
裴鈺終究隱瞞了。
她拉上母親的手,神情微凝:“阿安屋內的佈置,可是母親一手操辦?”
“對啊,有何不妥嗎?”
國公夫人疑惑,隨即又難過起來:“難道安兒不滿為母的安排,又心生怨懟了?”
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安兒。
終究不是以前那個愛笑,孝順、懂事和愛纏著阿姐和孃親撒嬌的裴安了。
念及此,她的眼淚再次止不住的淌了下來。
看來,母親並不知方枕的事。
難道是阿煥.......
不可能!
裴鈺突然被自己的念頭給嚇得心頭一顫,懊悔地伸手拍了拍腦袋。
試圖讓自己腦袋不要胡思亂想。
裴煥才是那個跟她有血脈關係的弟弟。
而秦安,終究不是......
“鈺兒,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見母親替她擔憂,裴鈺見狀拿出錦帕替母親擦淚,嘆了口氣寬慰道:
“娘多慮了,阿安沒有怨娘,他只是在怨我們偏愛阿煥,怨我們三年前為了保裴煥,將他無情推開罷了。”
提及此事,國公夫人哭的更兇了。
裴鈺不打算將秦安在鬥奴場畜牲不如的遭遇告訴母親。
她不想母親在為了秦安以面洗淚,哭垮了身子。
更是不想讓母親自責,增添對秦安的愧疚。
但她的心堵得慌,呼吸變得十分不暢快。
為了不讓母親反過來又為她擔憂,便讓嬤嬤送母親回屋休息。
在送走母親後,裴鈺本想再進屋瞧瞧裴煥的狀態,轉身便碰見綠福退出屋外。
她頓時心頭一沉,肅著臉叫住了他。
綠福額頭上的血還未來得及擦拭,微微俯著身子,諂媚地看著裴鈺:
無錯書吧“郡主還有何事吩咐?要是郡主擔心世子狀況的話,那郡主大可放心,小的定好生照顧世子。”
“放肆!”
“啊?郡主息怒啊!”
撲通一聲,綠福惶恐地跪在裴鈺面前,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他不知哪句話惹怒了郡主。
“哼!你敢誆騙本郡主,陷害世子。”
裴鈺現在刀人的心都有了,怒目圓睜地盯著跪伏在面前的奴才:“你說,到底誰指使你陷害世子,讓二世子突然喘症?”
之前因為心急和心疼裴煥,思緒大亂無法正常去思考問題。
現下細細一想。
綠福先是去找她告狀,再是一進屋斬釘截鐵地指證秦安害裴煥。
更甚是提早就知道秦安床榻上的方枕裡藏有夜來香。
看秦安的反應,似乎並不知情。
這一切不管怎麼看,綠福的舉止都十分可疑詭異。
更況且,三年前是他跳出來將一切罪責推到秦安身上。
害怕秦安回來找他報復,便鬧這麼一出。
讓他們對秦安趕出去或者失望......
“郡主冤枉奴才了啊!”
綠福慌了,磕頭求饒道:
“就算給奴才一百個豹膽,小的也不敢誣陷世子啊。”
他磕地很用力,額頭上的傷口再次裂開湧血,片刻間鮮血染滿了他蒼白的臉:
“您進屋也瞧見了,世子對二世子冷眼相待,毫無手足之情。定是他記恨我家世子,這才故意藏有......”
但裴鈺只覺得他臉上的血很扎眼,甚至令她犯惡心。
似乎看到了接秦安回府那天,他正是渾身染血,雙眼空洞地站在她面前子稱奴才秦安。
這讓她煩躁地厲喝一聲:
“閉嘴!若讓本郡主再次聽見你誣陷世子一句,便將你剁碎拖出去餵狗!”
她最厭憎別人挑撥離間!
綠福呆愣愣地癱倒在地,渾濁的雙眼漸漸聚攏些許焦距,最後落寞地閉上。
裴鈺收斂心緒,還是皺眉問出了心頭的疑惑:“今日之事,到底是不是二世子幕後一手策劃的?”
“冤枉啊郡主,你可以冤枉奴才,決不能冤枉二世子吶!”
綠福連滾帶爬地抱住裴鈺的腿:“奴才雖是二世子院中灑掃的粗使下人,卻也知曉二世子向善良正直,絕不可能做出陷害兄長的陰損事呀!”
裴鈺蹙起眉頭,眼中劃過狐疑。
但終究還是不忍懷疑她的弟弟。
“滾吧。”
她頗為煩躁地揮揮手,示意綠福離開。
待綠福走遠,她轉身,深深望著屋子,目光復雜。
許久,她抬步走進裴煥的臥房。
此時裴煥已經熟睡。
她坐在床沿,握住裴煥冰涼的右手,輕輕摩挲。
“阿煥,我們是不是錯怪了......”
裴煥眉頭緊鎖,額頭沁出層層汗珠。
他像是夢魘般,囈語道:“阿兄,原諒我好不好......”
見狀,裴鈺疼惜不已。
是啊。
她同血脈的弟弟這般善良,怎麼會陷害無情冷血的秦安。
此刻,徹底打消了她心頭的猜忌:
“阿煥,阿姐不該懷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