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既扭曲又平直，時間暫停又繼續，一片混沌。

一個白點陡然浮現，猝然膨脹。

妞妞出現了，臉上露出一抹悽美的笑容……

時空和妞妞一起消失了，江陽的身邊只剩下瘋狂湧動的意識和念力。

“醒醒——醒醒——醒醒！”

江陽醒來了。

他看到自已躺在一座睡眠艙中，大大小小的機械臂正在從他的身上抽離。

胸口憋悶無比，江陽扶著邊緣，嘔吐不止。

他抬起暈乎乎的腦袋，環視房間。

這裡好像是一個破舊的實驗室。小窗外，夕陽染紅了外面的天空。

這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更有質感，或者說，更真實。

一群人圍了上來。

江陽虛弱地說道：“我——我在哪？我要去救妞妞——”

話沒說完，江陽就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後，他看到自已躺在了一張床上，還受到了精心的照顧。

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後，江陽被帶入了一座屋子裡。

一張蒼白的臉龐從昏黃的光線中探出。

這人身材高壯，毛髮旺盛，臉頰上佈滿了黑鬍鬚，就連耳朵裡也鑽出了許多黑毛。

不客氣地說，他像個野人，不過面容還算和藹。

他跟江陽熱情地握手，然後扶著江陽坐在了書桌對面。

這是江陽見到的最長的桌子，上面擺滿了書籍，理科和藝術之類的書都有。

坐下來後，他介紹道：

“江陽你好，我叫袁南山，從小就有個外號【邏輯王】，我並不排斥這個外號，你可以這樣稱呼我。”

雖然他長相粗魯，但嗓音奇特，聲線介於男人和女人之間。

江陽赫然想起了基地裡的無線電裝置，綠色的光牆，以及光柱上出現的四個字“夢幻泡影”。

“是你？”江陽驚訝地問道，“你在給我們發訊號？”

邏輯王笑道：“沒錯。那個人是我。”

熟悉的嗓音，陌生的笑容。

江陽激烈地說道：“聽著，我要——”

“我知道你要做一件事，但你不清楚的是，這件事是最不相干的事。”

“放我走！我要去救妞妞！”江陽大聲喊道。

邏輯王微微咧開嘴，露出了整潔的白牙齒。

“江陽，妞妞不是人類。”

江陽愕然。他聽見自已問道：

“什麼？！”

“妞妞是數字人，夢魘絕城是系統。”

江陽失魂落魄地盯著邏輯王，半天才囁嚅著說道：

“系統？！”

“江陽，非常抱歉，但我必須指出一個事實：那個世界只有你，沒有別人。”

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大，江陽再次暈了過去……

恍惚間，江陽聽到邏輯王喊道：“醫生！快叫醫生！”

再次見到“邏輯王”袁南山時，已經是兩天後了。

妞妞是數字人，這讓江陽難以接受。

一大幫人精心照顧江陽。一位名叫姚芷的女人尤其細心，稍稍緩解了江陽的悲傷。

在邏輯王的書房內，江陽再次坐在了書桌後，也沒有上次那麼焦躁了。

江陽虛弱地問道：

“邏輯王，為什麼創作系統？”

“篩選出【天命人】。”邏輯王給江陽倒了一杯黑咖啡，“當然，大統領有他自已的意圖。”

“誰是大統領？”

“明天你就會見到他。江陽，系統有個名字，叫【瑞塔】。”邏輯王的語調變得傷感了些，“我相信，你聽說過這個名字。”

江陽喝了口咖啡，苦得江陽差點沒吐出來。

“那個紫發紫眼的女乞丐——我見過。”

邏輯王往江陽的杯子裡倒了些牛奶，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相框。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照片，目光中的深情和懷念不能再多了。

邏輯王調轉相框，讓江陽看到照片上的女孩和自已。

江陽駭然道：“你和乞丐是情侶？”

“她是我太太，名叫瑞塔，來自北鷗，是我留學時的同學。我創造了系統，她創造了數字人，包括你想拯救的妞妞。我和瑞塔配合得完美無瑕，直到有一天——”

邏輯王放下相框，續道：

“直到有一天，瑞塔竟愛上了其中一個數字人，還給了這個數字人最高許可權。”

江陽保持沉默。

邏輯王嘆道：

“你愛上了數字人，我太太也愛上了數字人，真是不可思議。或許，只有數字人才能滿足男男女女的幻想，以及提供情緒和陪伴價值吧。”

“之後呢？”江陽問道。

“我太太愛上的這個數字人很有野心。它竟試圖控制整個系統，還要反過來入侵——”

邏輯王指著外面，續道：“——咱們的現實世界。”

江陽愕然，問道：“你怎麼做的？你不會殺了你太太吧？”

邏輯王傷感道：

“我被迫拔下了腦機介面，將瑞塔的意識永久困在了裡面。她自由演變，變成了一個流浪的乞丐。”

江陽問道：“瑞塔的肉身呢？”

邏輯王目光慘淡，沒有給出答案。

江陽又問道：“對了，胡晨為什麼跟我現實中的對手一個模樣？”

“【瑞塔】系統會掃描你的記憶，然後自動創作出一個【相】。這個相，可以是你的仇人。”

江陽想到了一個人：“杜十花應該是你的特殊創造吧？”

邏輯王笑了笑，長篇大論道：

“杜十花是我太太創作的最後一個數字人。

“‘讓它們盡情享受甜蜜的愛情……’，這是我太太創作數字人的原則。

“杜十花跟人類接吻，體驗人類的各種感情。

“她樂此不疲，對愛的追求永無止境。她親吻過很多人，甚至連高瑩沒放過。”

邏輯王喝了一大口咖啡，接著說道：

“杜十花迷戀感情，比我們更像人。”

江陽問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數字人的命運被設定好了嗎？”

“上限和下限都設好了。它們會按照曲線度過自已的週期。也就是說，它們的行為雖然五彩繽紛，但結果都是設定好的結果。

“有例外嗎？”

“除非它們積攢出驚天動地的正念或福報，才會吸引系統的注意，以及我的目光。絕大部分數字人都沉溺於情慾或色慾中，損耗著福報。”

“福報？”

“你可以把‘福報’看做格鬥遊戲裡的【血量】。福報耗盡後，舊的數字人就會被新生的數字人所取代。當然，也有例外。”

“骷髏頭？”江陽問道。

邏輯王點點頭，答道：

“剛開始，骷髏頭只是一個普通的數字人，使命是幫助你這樣的玩家完成遊戲。他聽命於我。可能因為接觸人類，它表達出了一種意願。”

江陽問道：“獲得自由的意願？”

邏輯王放下咖啡杯，指了指鍵盤，說道：

“我用鍵盤操縱他，他不甘心做我的奴隸，一直想逃出【瑞塔】系統，成為不受約束的人工智慧。”

“這不太可能吧？”江陽問道。

“如果你這樣認為，你就錯了。”邏輯王正色道，“既然我們人類能進入系統，數字人也能逃出系統。它們不停進化，甚至創作出自已的世界和自已的數字人。這是系統最動人的地方。”

江陽驚愕道：“這——這無法想象。”

“還有你更想象不到的東西。”

“什麼？”

“念力珠。”邏輯王略帶疑惑地說道，“【瑞塔】系統能保持穩定，念力珠至關重要。但念力珠不是我創造的。”

“那是誰？”

“聽說過【如有神助】這個詞嗎？”

江陽點點頭。

邏輯王說道：“我創作念力珠的程式碼時，感覺自已不是自已，好像有一股外力推動著我。”

江陽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你受到了【神】的點撥？”

“還有一連串的發現。”

邏輯王指著自已的腦袋，又說道：

“咱們人類大腦的神經元數量，跟銀河系的恆星數量基本等同。還有一個更詭異的發現，十萬年前，在十萬年前的今天，兩者的數量完全一致。”

江陽驚愕無比。

邏輯王又說道：

“在【瑞塔】的子世界【科幻世界】，你們見到了【不老傳奇】姬凡，還見到了女巨人，對吧？”

江陽慌忙點頭。

邏輯王搖頭道：“我從未創作過女巨人，也沒有創作可以開啟高維時空的球形魔方。”

江陽傻眼了。邏輯王苦笑道：

“總之，我越維護【瑞塔】系統，困惑就越多，我感覺越恐懼。大統領說得對，我應該儘快關掉【瑞塔】，反正【天命人】已經篩選出來了。”

“大統領？”江陽問道，“我不在乎什麼大統領、小統領，我只在乎我妻子和女兒！”

看到邏輯王沉默，江陽咆哮道：

“她們在哪？！”

邏輯王嘆息一聲，強擠出一抹微笑。

“江陽，大統領會告訴你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