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川這輩子都不會忘記2015年那個夏天。

上海火車站穹頂的LED燈在暴雨裡暈成慘白的光團，他縮在KFC的角落，帆布包緊緊摟在胸前。包裡用油紙包著的三萬塊錢，是父親賣了家裡兩頭黃牛才湊齊的——原本是給他上東華大學的學費，還有父親做心臟搭橋的救命錢。

\"手術費還差兩萬，醫生說下週一前不交...\"母親帶著哭腔的語音在耳邊炸響，大川猛地咬住可樂杯沿。塑膠杯\"咔\"地裂開一道縫，冰水順著指縫流進袖管。

\"刀疤劉這回夠狠的，后街那個奶茶店才開三天就被砸了。\"

\"可不是嘛，聽說鋪面現在月租才三千...\"

鄰桌兩個黃毛的對話鑽進耳朵，大川瞳孔突然縮緊。他抓起包衝進雨幕，帆布鞋踩碎積水裡的霓虹倒影。

三小時後，大學城后街最深處的地下室裡，大川攥著租約的手抖得像風中的塑膠袋。三十平米的空間黴味刺鼻，牆皮剝落處露出暗紅的磚，像塊沒癒合的傷口。

\"雲南山溝裡鑽出來的野狗，也配在上海做生意？\"

捲簾門被鐵棍砸得轟響時，大川正跪在地上給檯球桌腿墊磚頭。五個花臂混混堵在門口，為首的金鍊男把砍刀拍在臺呢上，綠絨布頓時裂開道口子。

\"保護費一萬，現在交。\"刀尖挑起大川的下巴，\"不然你這'山野臺球廳'，明天就變墳場。\"

大川盯著對方領口露出的蠍子紋身，突然笑了。他握住檯球杆向前一頂，杆頭精準地戳中金鍊男喉結：\"劉哥倉庫那批越南煙，集裝箱號是MSKU712345吧？\"感覺到對方身體瞬間僵硬，他湊近半步：\"我表哥在消防支隊，你說要是現在舉報...\"

捲簾門\"嘩啦\"落下時，大川后背的汗已經把T恤黏在面板上。他摸黑找到開關，昏黃的射燈亮起瞬間，牆面上用紅漆潑就的\"山野\"二字突然開始滴血——是剛刷的油漆被潮氣漚化了。

第一波客人是被辣椒香勾進來的。大川把老家寄來的糊辣椒麵撒在泡麵桶裡，五塊錢管飽的招牌下，很快擠滿了熬夜打遊戲的大學生。當穿棒球帽的姑娘第三次出現在角落時，他擦著球杆走過去：\"攝像頭在西北角，你最好刪了剛拍的照片。\"

姑娘抬起頭，棒球帽簷下閃過一抹譏誚：\"林大川，21歲，助學貸款被拒三次。\"她塗著黑色甲油的手指劃過手機螢幕，\"現在你欠租客網三千二，賒了老楊雜貨店六百七的泡麵——\"

玻璃瓶突然在門口炸開。大川把姑娘按倒在臺球桌下的瞬間，看到刀疤劉的陸巡車燈刺破雨幕。五個燃燒瓶飛進來，辣椒粉遇見明火，\"轟\"地騰起紅霧。

\"閉氣！\"他扯過溼抹布捂住姑娘口鼻，自已卻被濃煙嗆出眼淚。摸到牆邊的消防斧時，手腕突然被冰涼的東西纏住——是那姑娘的鑽石手鍊。

\"想要錢，明天來陸家嘴找我。\"她在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中塞來名片，轉身消失在濃煙裡。大川藉著火光看清燙金小字：夏薇，鑫富寶理財高階經理。

消防車鳴笛逼近時，大川從廢墟里扒出燒焦的賬本。被煙燻黑的數字依然刺眼：首月淨利潤，八萬七。

而在三條街外的寶馬車上，夏薇把偷拍的檯球廳照片上傳系統。螢幕彈出猩紅的警告框時，她舔了舔虎牙：\"SS級風險客戶？這種賭徒最適合當豬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