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走在最前面,鞋底碾碎了幾根枯樹枝。他聽見身後張運晨的呼吸聲比平時重了些,知道這人還在為熊怪物資的事憋著火。
徐楊的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像只受驚的兔子。
“都給我打起精神。”秦風踢開擋路的石塊,“待會搶物資的時候......”
刺耳的廣播聲突然炸響,驚飛了樹梢上幾隻黑鳥。
秦風的後半句話被硬生生掐斷,他抬頭看見天空裂開一道紫色光縫,像有人用刀劃破了幕布。
“各位玩家請注意。”機械音帶著電流雜音,“本輪遊戲限時六小時,找到紅色寶箱的隊伍可獲得特殊獎勵。”
秦風咧開嘴笑了,露出被煙燻黃的牙齒。他扭頭衝身後兩人揚了揚下巴:“聽見沒?
這可比搶物資划算多了。”他故意把“特殊獎勵”四個字咬得很重,彷彿那些東西已經揣進自已兜裡。
張運晨用長矛撥開垂到眼前的藤蔓:“上次說簡單的事死了七個人。”
他說這話時盯著秦風的後頸,那裡有道被熊爪撓出的血痕。
徐楊縮了縮脖子,把地圖攥得更緊,羊皮紙邊緣都捏出了褶皺。
“你懂個屁。”秦風突然轉身,徐楊差點撞上他胸口。
他一把扯過徐楊手裡的地圖,粗糲的指節蹭過她手背,“上次是那幫蠢貨自已找死。”
地圖在他手裡嘩啦作響,他故意把摺痕扯得更開,“往東走,那邊林子密好藏寶箱。”
張運晨看著被扯破的地圖一角。那是徐楊花了三晚上才畫出來的,現在就像塊破抹布似的被秦風團在手裡。
他想起三天前這混蛋把最後半壺水全喝光的模樣,喉結動了動,把罵人的話咽回肚子。
三人剛踏進遊戲場地,秦風就踩中了第一塊符號。
那是用某種熒光塗料畫在地上的六芒星,在他軍靴底下碎成光點。
地面突然劇烈震顫,徐楊尖叫著往後跌,被張運晨拽著胳膊甩到樹後。
秦風連滾帶爬撲向右側,碎石擦著臉頰飛過,在顴骨上劃出道血口子。
“你他媽瞎啊!”張運晨的罵聲混著塵土傳來。
秦風吐掉嘴裡的沙子,看見剛才站的地方裂開兩米寬的深坑,坑底豎著削尖的木樁。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衝張運晨吼回去:“少廢話!
趕緊走!”
遠處樹叢晃了晃。有個穿迷彩服的男人正用望遠鏡朝這邊看,他脖子上掛著串獸牙項鍊,在陽光下泛著慘白的光。
更西邊傳來金屬碰撞聲,七八個人抬著臺類似弩車的裝置正在組裝,領頭的是個戴眼罩的女人,腰間別著三把不同型號的匕首。
秦風貓著腰往東摸,後背緊貼著樹幹。他能感覺到有視線黏在後腦勺上,像被蜘蛛爬過似的發癢。
徐楊突然扯他衣角,手指著左前方二十米處的土包。
那裡露出半截金屬箱角,紅色油漆在枯葉堆裡格外扎眼。
“慢著。”張運晨用長矛攔住要衝過去的秦風,“你看箱子周圍。”
他挑起一片枯葉,底下藏著細如髮絲的銀線,在陽光下幾乎看不見。
秦風眯起眼,發現銀線連著三棵樹的樹冠,那裡隱約能看見削尖的竹排。
徐楊突然倒抽冷氣。她看見三百米外有支五人小隊正在靠近,領頭的高個子揹著把複合弓,箭筒裡插著七支箭,箭尾都綁著微型炸藥。
更可怕的是他們隊尾那個胖子,手裡拎著的麻袋在不停蠕動,袋口滲出暗紅色液體。
“搶不搶?”秦風舔了舔開裂的嘴皮。他注意到張運晨的拇指在摩挲長矛柄上的刻痕,那是上次被趙虎砍出來的缺口。
徐楊的呼吸聲變得又急又淺,像漏氣的風箱。
突然響起的慘叫聲驚飛了林間鳥群。西北方向騰起黑煙,隱約能看見有人影在火海里打滾。
戴眼罩的女人團隊已經架好弩車,三指粗的鋼箭正對著冒煙的方向。
秦風貓腰竄向寶箱,軍靴重重踏碎第二枚符號。
這次是箭雨。
張運晨拽著徐楊滾進樹洞時,聽見箭矢釘入樹幹的聲音像在敲喪鐘。
秦風躲得慢了些,右肩被擦出條三寸長的口子。
他背靠岩石喘粗氣,看見二十米外那支五人小隊正在拆陷阱,胖子從麻袋裡掏出只血淋淋的兔子扔向銀線。
爆炸聲震得耳膜生疼。秦風看著竹排擦著胖子頭皮飛過,突然咧嘴笑了。
他抓起塊石頭砸向複合弓男人的後腦勺,在對方轉身的瞬間縮回岩石後。
五支綁炸藥的箭齊刷刷釘在他剛才藏身的位置。
“你瘋了!”張運晨從樹洞探出頭低吼。秦風把帶血的袖子撕下來纏在傷口上,眼睛卻盯著因為爆炸暴露的第二個寶箱。
戴眼罩的女人團隊已經調轉弩車方向,鋼箭破空聲像死神的哈欠。
徐楊突然指著天空。紫色光縫正在滲出黑色霧氣,機械音再次響起:“剩餘時間四小時十七分。”
她發現霧氣碰到樹葉的瞬間,葉片立刻蜷縮發黑,像被火燒過似的。
秦風踹開腳邊的碎石。他看見獸牙項鍊男人帶著四個手下包抄過來,其中兩人手裡握著帶倒刺的漁網。
更遠處,趙虎團隊居然也出現了,那個瘸腿的男人拄著鐵棍,陰鷙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
張運晨突然把長矛塞給徐楊。他解下纏在腰間的藤蔓,上面串著七片鋒利的石片。
“待會我往北跑。”他說話時盯著秦風流血的手臂,“你帶她往東南方撤,那邊有片沼澤地。”
秦風往地上啐了口血沫。他看見戴眼罩的女人舉起右手,三把匕首在掌心轉出寒光。
“用不著你教老子。”他扯開衣領,露出掛在脖子上的金屬哨,“還記得上個月搶的那批貨麼?”
徐楊突然劇烈顫抖。她想起那個裝滿炸藥的揹包,被秦風埋在第三個補給點附近。
張運晨的瞳孔縮了縮,他看見秦風把手伸進褲兜,摸出個沾著血漬的遙控器。
爆炸聲比上次更近。氣浪掀翻了弩車,戴眼罩的女人像破布娃娃似的飛出去。
秦風在濃煙中衝向第二個寶箱,靴底碾過還在抽搐的半截手掌。
他聽見身後傳來徐楊的乾嘔聲,還有張運晨壓抑的咒罵。
寶箱裡是把造型古怪的鑰匙,通體漆黑,齒槽裡凝著暗紅汙漬。
秦風把鑰匙塞進貼身口袋時,摸到徐楊之前偷偷塞給他的半塊壓縮餅乾。
他想起今早故意踢翻她的水壺,喉結動了動,把餅乾捏成了碎渣。
“還剩三小時。”機械音帶著詭異的愉悅感。
黑霧已經籠罩半個天空,徐楊看見自已的指甲開始發灰。
張運晨正在用石片割藤蔓,他打算做個簡易陷阱,卻聽見秦風說要去搶趙虎手裡的第三個寶箱。
獸牙項鍊男人帶著殘存的三個手下包抄過來。
胖子拎著的麻袋破了,掉出半隻腐爛的狼爪。
戴眼罩的女人拖著斷腿在爬,身後拖著長長的血痕。
趙虎把鐵棍插進土裡當支點,獨眼裡閃著餓狼般的光。
秦風按下第二個遙控按鈕時,看見張運晨撲倒了徐楊。
這次爆炸掀起了地下埋著的鐵蒺藜,獸牙項鍊男人的慘叫像生鏽的鋸子割木頭。
鑰匙在貼身口袋裡發燙,秦風知道這種灼燒感意味著什麼——每個寶箱都是活的,正在啃食攜帶者的生命力。
黑霧吞沒了最後一片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