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這天,時盛身上傷沒好透,還待在醫院裡。
池梟喝多了。
他很少喝多,時盛以為他在公司上班,沒想到他會帶著一身酒味回來。
池梟二話不說先進衛生間洗了個澡,然後才上床抱著時盛。
時盛察覺到池梟情緒不對,問:“遇到什麼事了,是公司的事嗎?”
池梟過了兩秒才快速搖了下頭。
時盛看著那頭蓬鬆的黑髮,摸了摸,語氣是自己沒察覺到的溫柔:“跟我說說,好嗎?”
隔著一層薄薄的病服,感受著池梟散發出的不正常熱,時盛本以為是他撥出的熱氣,過了起碼有兩分鐘他才察覺出不對勁來。
向後撤了撤胳膊,袖子果然溼了一塊。
時盛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只能說心裡疼。
時盛像池梟曾經對自己做過無數次的動作那樣掰過池梟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來,原來倔強強硬的人連哭也只是悄悄紅了眼眶,淚水積在裡面,不得已不會掉出來,也不出聲。
池梟抬頭向時盛索吻,應該是想掩飾自己哭了的丟臉模樣,也應該是想親時盛了,來獲得某種心安。
池梟是真的喝多了,接吻的時候沒有閉眼。
互相汲取完,時盛又問了遍他怎麼了。
池梟聲音略微沙啞,他問:“火場上,為什麼要來救我?”
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就是要聽時盛親口回答。
時盛雙手捧著池梟的臉摩挲著,他目光熾熱真誠,毫無保留奉獻出自己的一顆心。
他說:“我愛你啊……我愛你啊,池梟。”
似是故意渲染氣氛,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這一刻,時針走向12.00,在秒針走向1的那一瞬窗外的煙花爆竹聲響起,煙花齊放與病房的高度齊平,在窗外綻放開來。
新的一年又到來。
早在今天之前的某一刻,池梟就很大度地決定,他要對從前種種既往不咎,只要時盛真的愛他。
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他也愛著時盛。他還年輕 ,他還愛著這個人,重蹈覆轍也好,重新再來也罷,他願意和這個人再一次糾纏。
池梟看不到外面絢麗迷人的煙花,他看著時盛的雙眼,落下了今年的第一滴眼淚,剎那間滑下的淚珠上倒映的是時盛的臉。
亦如時盛經常會夢到自己從學校的柵欄上跳下來,池梟穩穩地接住了他,他被人抱住,抬起頭來,撞進池梟的視線裡,那刻時盛的眼裡除了池梟的雙眸也什麼都看不到。
時盛害怕從高處跳出來嗎?當然不怕,但他從沒感受到過墜落下來後被人接住的感覺,那是多麼有安全感啊。
時盛吻在池梟掉落淚水的眼睛上,繼而向下,吻他的臉,他的唇。
無錯書吧他們抱在一起,吻在一起,心臟貼著心臟,感受著對方的滿腔愛意。
失而復得的不只是時盛。
……
秦伶出事了。
在池騁安排的那麼多保鏢情況下,還是出事了。
兩天前秦伶去C市參加一個賭石局,回來的時候車子突然出了事故,連撞兩輛大車後從高架橋上的欄杆處翻了出去,車子從高空墜落落入水中。
饒是跟在車子後面的保鏢也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都跳入水中去救人,水裡水草橫行,秦伶頭部撞擊石頭,又被水草纏住,差點活活淹死,多虧了保鏢反應及時救了上來。
但由於頭部被撞擊陷入了昏迷,還有成為植物人的風險。池梟想下死手有的是辦法,他還是保守了,他只是給池騁“提醒”。
時盛也不希望他的手中多一條人命。
儘管如此秦伶還是被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池年席一夜之間滄桑了許多,坐在醫院的走廊白了幾絲頭髮,他不知道這是他的小兒子做的。而他的大兒子,也滿眼通紅地站在走廊,手上還滴著血,是他氣急攻心砸牆砸出來的。
池席年沒空讓他去包紮傷口,一老一少就這麼在醫院的走廊裡乾等了一個晚上。
待秦伶被推出來後,池騁又待了一會才離開,他直奔時明的公司,把人提起來打了一頓。
時明沒經過他同意以他的名義對時盛動刑,池梟理所當然地報復在了池騁身上,時明說:“誰叫你技不如人,只能要綁時盛來威脅池梟?”
池騁說:“看來那些東西你也不需要了。”
時明的臉上泛青,他咬牙,“你什麼意思,我們說好的!”
池騁輕問:“是嗎,你要證據嗎,我們籤合同了嗎?”
“池騁!”
“作為一個商人,連最起碼的法律依託都不懂,怪不得時家快倒了。”池騁問,“你以前不是年級第一嗎?怎麼這麼不聰明瞭。”
其實這世道,大家都不聰明,大家都在自作聰明。
秦伶有個妹妹,對池騁很好,怕他回到池家後受苦,對他關照有加,在秦伶出事的第四天,她的妹妹也出事了。
池騁查到的結果只是酒吧裡有人蓄意滋事,她被連累到了,正好那個人有HIV。碰巧的是有個好心人立即帶她去了醫院,在有效時間內打了疫苗。
如果沒有死亡是最好的結果,那麼這一切都算是有驚無險,短暫時間內兩個重要的親人相繼出事,明知道兇手是誰卻動不了他的感覺讓池騁恨不得親自一刀一刀活剮了池梟。
秦伶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時盛的耳朵裡,等池梟回來,他沒問是不是他做的,只是說:“不要成為壞人。”
池梟用手指稍微用力磨了磨時盛的嘴唇,沒什麼表情道:“不必擔心我。”
池梟知道,時盛沒有心軟,他只是怕自己被捲進去,怕自己成為壞人。
沒過幾天,時盛的生日要到了,陳思稚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時盛自知瞞不下去,就和池梟商量著要出院。
池梟當然同意了,在醫院住在只是方便,有什麼緊急的事情醫生可以在短時間內趕過來,現下時盛恢復情況良好,如果精心照顧出不了什麼突發狀況,更何況池梟會給他安排家用醫生,他想做什麼就去做好了。
時盛身體不方便,所以就想著在家裡過,賀之昀回A市可以把他邀來,還有盛煜,當然了,還有池梟。
這天是週六,回到久別的家後,陳思稚正在自己的臥室裡寫作業,知道時盛回來了,陳思稚出來後沒有抱他說他想他,而是讓他坐在沙發上等自己審問。
“你這些天到底去哪了?”陳思稚表情嚴肅,原來他沒相信他的話。
也是,都高中生了,還當他是十一二歲的小屁孩兒呢,純和蠢是兩碼事。
時盛長舒口氣,說:“受了點傷,住院了,怕你擔心就沒告訴你。”
陳思稚很生氣:“我擔心就擔心,我又不做什麼傻事,我知道我比較……矯情,可能會哭……所以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很嚴重嗎?我不知道你到底什麼情況只會更讓我擔心焦慮,我晚上都睡不著覺!”
“我已經很大了,再過兩年就成年了,你不要一直把我當小屁孩!你和賀哥總是這樣!”
“我……”時盛張了張嘴,想為自己辯解,卻什麼也說不出,最後只能說,“對不起。”
時盛:“下次哥不這樣了,好不好?”
陳思稚帶著哭腔說:“你告訴我,我還可以去照顧你,我一米八,150斤,什麼不能幹?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跨年……可是你,瞞著我,我們不是家人嗎……你也瞞著賀哥了嗎?你一點都不坦誠!”
陳思稚還是哭了。
時盛眼睛有些酸,他抱住陳思稚,說:“對不起……思稚,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們思稚一點都不矯情,很善良,勇敢。”
之前還有骨氣地把自己施捨給他的麵包扔了呢,怎麼就矯情了,明明是自己把他寵得太好了,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他們是家人啊,是時盛親手選擇的家人,也是賀之昀的家人。
他們三個,沒有完美的家庭,沒有美好的人生,反而還破碎黑暗。他們很可憐,但又很幸運,因為他們三個走到了一起,抱著對方,相互取暖,互相依靠,他們成為了家人。
他們不再是孤獨的,沒有歸屬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