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詠盛冷眼看著他倆口沫橫飛地試圖說服老頭子，而老頭只是閉著眼睛充耳不聞無動於衷，知道自已若想漁翁得利就得再添點柴進去。

於是他假意勸道:“大姐，老三，你們別勸爸了，爸對媽的感情深，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何況爸的脾氣，已經決定的事情，你們是改變不了他的。”

穆老先生掃了他一眼，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眼裡充滿了失望。他緩緩道:“這頓飯就到這裡吧，我累了。”身後的袁伯連忙緊走幾步過來攙扶起他，兩人蹣跚地轉身要離開。

“爸，你不能走！”穆詠輝衝過去想要攔住他，手堪堪要抓住他的臂膀，突然被斜喇喇伸出的三根手指扣住了手腕。穆詠輝一驚一頓之下，袁伯已經扶著老先生出去了。

“你幹什麼?”穆詠輝抽了抽手腕，試圖甩開鉗制，無奈對方力道甚大，三根手指紋絲不動。他怒極，大吼一聲:“你特麼給我放開！”

阿彌考慮了一下，放開了他，但是十指互相絞扭起來，骨頭髮出嗑嗒嗑嗒的聲音，一邊說: “老先生要休息了，各位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要不，我送送各位?”

“你敢?”穆詠蓮瞪向他。

“沒什麼敢不敢的，一份工作而已。”阿彌閒閒地道，但是步步逼近的威壓相當迫人。

穆詠盛當即就走。目前這個情況，沒必要再留下浪費時間糾纏，他要儘快去安排新的計劃。

穆詠蓮看著老二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內心糾結了一下，便匆匆追了出去。老三見兩人都已離開，生怕自已吃虧，放了幾句狠話後也趕緊走了。

“老爺，他們都已經離開了。”袁伯檢視了情況後回來說。

穆老先生點點頭，靠在大班椅上的模樣疲憊而衰老。“老袁啊，你說他們，啊他們……”聲音哀哀的，卻說不下去了。

袁伯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以前這幾個孩子就不是個孝順的模樣，但好歹還能說一句“因為從小就送去國外唸書大家相處的時間少親子感情疏淡”來安慰自已，現在事關遺囑撕破臉的樣子，也不是他能置喙的了。

“唉……怎麼會這個樣子……”

袁伯在回到他自已的房間前，到廚房裡拐了一下，果然阿彌在廚房等他，還給他留了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雞絲湯麵，和一壺黃酒。

袁伯眼眶一熱，一時間萬千感慨都堵在胸口，嗆得人心酸。

“我同老爺都是寧城人，這寧城的太雕酒舉國聞名，以前可是供奉老佛爺的。”幾杯酒下肚，袁伯實在忍不住要傾訴一下。

袁伯年輕時遭了難，幸得穆老先生所救，那時的老先生，已經從一個搭船跑貨的夥計，攢出了一條自已的船。於是袁伯就跟著他幫忙打下手。老先生是有魄力和手段的，漸漸的變成了幾條船跑碼頭，後來又變成了船運租賃公司，再後來，寧城已經困不住他的眼界和野心，他帶著袁伯來到了蜃市。

穆家的孩子，袁伯都是看著長大的，尤其自已兒子年少病故後，袁伯更是將一腔舐犢之情放在了他們幾個身上。小時候袁伯長袁伯短滾在他懷裡可愛天真的小囡，怎麼一錯眼，就長成了他不敢認的樣子呢?

“你說，老爺該有多傷心吶！”袁伯將最後一點酒一飲而盡。

穆老先生一個人在房裡枯坐了很久，他閉著眼，手裡摩挲著一箇舊相框，相框的四邊已經被摩擦得泛白，相框裡是一張全家福，郎才女貌的夫妻，兩個小男孩分別坐在他們懷裡，一個大一些的女孩子打扮得像個洋娃娃，緊緊偎在女子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