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奶奶去世時，許微都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家裡人都把老人家葬下了，她才從親戚家裡聽說。

許微知道訊息時第一次逃課了，匆匆跑到奶奶跟前哭得快要暈厥過去。

她沒有夢見過許奶奶，許微想，也許不夢見是好的，說不定奶奶已經投胎轉世為人了。

許微跟家裡人大吵了一架，高考志願父母強迫她填本城的，還替她改了志願，後來還是知曉她家裡情況的老師同情她偷偷告知了她。

許微瞞著家裡人重新改了志願，填了離家裡極遠的南城。

到南城坐高鐵也得十一個小時，最後還要再坐兩小時的汽車才能到他們那小縣城。

聽到許微這樣問，喻琪和費靈都沉默了。

喻琪安慰道：“你夢不到你奶奶是好事，說不定她已經投胎了。鬼流連在世上說明它們心願未了。”

下午課上完後，許微去打工。

她週一到週五在一家奶茶店上班，週六日沒有課時去做家教。

許父許母不准她上大學，許微是偷偷跑出來的，最後是她那遠房的親戚借了第一年的學費給她。

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她就得自已掙了。

許微把家裡人的聯絡方式都拉黑了。

她從小跟奶奶在村裡長大，許父許母帶著弟弟在縣城生活，逢年過節見一次，對她而言，只有奶奶在的地方才是家。

奶奶沒有了，所以她也沒有家了。

以前奶奶也說過，讓她不要放棄希望。

長大了，離開這個地方，離開他們，她一定可以幸福。

許微想到許奶奶，眼眶就溼了，她抬起眼看天空，這樣眼淚就可以倒流回去。

到了奶茶店，許微換上工作服繫好圍裙，戴上帽子和口罩就開始忙碌起來。

許微手腳麻利，為人踏實肯幹，在店裡人緣很好，其他的小哥哥小姐姐都挺照顧她。

忙到晚上9點，許微交班。

“小許，到校了發個訊息，報個平安。不要往偏僻的地方走去，最近有點不太平。”

許微到底年紀小好奇心重，忙問：“怎麼了？南城治安很好的啊。有什麼不好的事嗎？”

“聽說有人撞鬼了。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是聽別人說的。有人醒過來後，人就失智了。”

“失智？”

“就是變得像個白痴一樣啊，除了傻笑，會吃喝拉撒，就什麼都不會了。”

許微下意識搓了搓手臂，她聽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最容易招惹髒東西，小時候很愛生病。

跟奶奶生活在一起時，奶奶每次看她生病了，就會出去罵，站在門檻邊指著外面罵，罵得可髒了。

許奶奶是個優雅的農村老太太，據說以前她家也是大戶人家。

她從來不說髒話也不愛跟別人一起閒聊八卦。

但許微生病時，許奶奶就罵得特髒。

“哪個殺千刀的又纏上我家孫女了？你還不快點滾出去，小心我去刨了你的墳，讓你下輩子都只能投胎成牛馬，被人打被人騎！就算好不容易成了人生孩子也沒屁眼！哦，不對，是根本就不能生孩子……”

說來也神奇，每次許奶奶罵完，她的病第二天就奇蹟般的好了起來。

後來為了讀書，她初中只能到縣城。

她不想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因為每次在一起都是格格不入的，她雖然叫著他們爸媽，但她卻覺得他們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許微初中到高中都是寄宿的，一放假就往奶奶那裡跑。

平常她生病後，沒有奶奶在身邊，那病總是好得很慢，他們還罵她，嫌她麻煩，嫌她沒用，說她裝病裝可憐給誰看，誰也不會心疼她。

此時許微聽著店員這樣說，本來想說也許是鬼做的，但又怕嚇到別人，還怕其他人把她當成神經病排斥她。

像姜茵這樣的玄學大師，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相信。

許微甜甜一笑：“謝謝，我會小心的。”

她總覺得今天有點冷，月色明明很好，周圍的一切卻像蒙上了一層霧似的。

一陣風吹來，也涼嗖嗖的。

明明還沒有到秋天。

別的城市已入秋，南城卻要開空調開到10月底才會有涼意。

現在才9月下旬，外面怎麼這麼冷。

許微記著店員說的話，沒敢往偏僻的路上走，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著。

公交站臺離這個店有十分鐘的距離，但今天這個站臺怎麼這麼遠，好久都走不到的感覺。

經過一個巷子時，穿堂風吹來，許微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孩子，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一個老人家坐在巷子口，頭髮花白，身軀佝僂又瘦弱，身邊放著一箇舊舊的蛇皮口袋，正向路過的一對情侶乞討。

男人連步子都沒有停一下，反倒是向蛇皮口袋踢了一腳。

“老不死的就別出來騙人了！現在的人明明有錢偏偏裝可憐來乞討。你可憐那誰可憐我？”

許微的腳步有些動不了。

以前她和奶奶約定過，她上大學就帶著奶奶。

奶奶年紀已經大了，做不動農活了，父母不給她錢花，如果她生病了也沒有人照顧。

她上高二時，奶奶的身體就不太好了，一病就是幾個月。

她跪下來求過他們，生平第一次求他們，求他們救救奶奶。

他們說，都那麼大年紀了，花了錢也救不活的，反正也活夠了，救什麼救。

那時候奶奶看著就跟這個老太太一樣，佝僂又瘦小。

許微看向四周，那裡有一家湯粉店還開著，她立即向老太太走去，蹲在了她身邊：“奶奶，你是肚子餓了嗎？你吃粉嗎？我帶你去旁邊吃米粉好不好？”

老太太笑了，露出只剩幾顆牙齒的牙齦：“好啊，小姑娘謝謝你，你太心善了，你好人有好報。”

許微撿起蛇皮口袋要拉著老太太起來，老太太顫顫巍巍站起來：“我起不來了，而且，我很臭，你幫我打包，然後揹我到前面那裡，那裡就是我家。行不行？”

許微立即給老太太打包了一份米粉，跑回來時，老太太還坐在那裡，她不由鬆了一口氣。

老太太的家的確不遠，她揹她過去，老太太身上有氣味，不是很好聞。

奶奶以前也是極愛乾淨的，後來生病也像這個老太太一樣身上有氣味，但她一點也不嫌棄。

一到週末就親自給奶奶擦洗，十分細緻地照顧她。

他們都說奶奶是有福的，遇到她這麼孝順的孫女。

如果奶奶有福，就應該長壽等到她工作了有錢了，帶她吃好吃的，看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