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心離開幼兒園,
車子穩穩地駛向她傾注無數心血的設計室。
一踏入辦公室,她順手開啟了牆上掛著的超薄液晶電視,電視里正播放著早間新聞,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輕輕迴盪。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讓陽光毫無保留地灑進來,
隨後坐到那張堆滿設計稿的寬大辦公桌前,
攤開畫紙,拿起畫筆,
準備沉浸在設計的世界裡。
就在她下筆的瞬間,
電視裡女主播甜美的聲音驟然拔高,
像是被注入了一劑興奮劑:
“獨家訊息!洛氏集團的新任總裁洛御霆突然回國,本臺小記者第一時間趕到機場,為您帶來現場直擊!”
唐心心的手猛地一抖,畫筆在畫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弧線。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被電視螢幕牢牢吸引。
畫面中,洛御霆身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每一步都踏出與生俱來的矜貴。
他身旁,一位大波浪捲髮的女人緊緊相隨,那身紅色的緊身連衣裙將她的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舉手投足間滿是嫵媚妖嬈。
一群記者如潮水般湧上前,話筒和錄音裝置幾乎要戳到洛御霆的臉上。
一個戴著水果臺臺標的女記者,眼中閃爍著興奮與期待,大聲問道:“洛總,您一直在M國進修,這次突然回國,是有什麼好訊息要和大家分享嗎?”
洛御霆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薄唇輕啟,吐出一個簡短的指令。
剎那間,身形魁梧的保鏢們迅速圍攏,
像一堵密不透風的人牆,將記者們阻攔在外。
洛御霆微微側身,低聲和身旁的女人交談了幾句,
隨後在一眾工作人員的簇擁下,大步流星地走出機場。
唐心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螢幕,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畫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四年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的模樣依舊清晰如昨,可他們之間,卻好像隔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淚水毫無徵兆地湧上眼眶,在她的臉頰上肆意流淌。
她慌亂地抬手,用衣袖胡亂地擦拭著,
試圖掩蓋這失控的情緒。
目光再次落在洛御霆旁邊那個女人身上,
她的心猛地一揪,一種熟悉感如電流般竄過全身。
“是她……齊晴兒。”
唐心心的嘴唇微微顫抖,喃喃自語。
這四年,洛御霆沒有一通電話,
沒有一條訊息,
彷彿他們曾經的一切,
都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唐心心,你該清醒了。”
她在心裡狠狠地告誡自已,
“你是他的情劫,離他越遠越好。”
可心口的疼痛卻如洶湧的潮水,
一波接著一波,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手忙腳亂地開啟隨身的包包,
顫抖著拿出一個藥瓶,
倒出幾片白色的藥片,
一股腦地塞進嘴裡,乾嚥下去。
她輕輕靠向椅背,緩緩閉上雙眼,
胸口劇烈起伏,
急促的呼吸像是在宣洩著內心的驚濤駭浪。
許久,唐心心平復心情,試圖開導自已:“唐心心,放下吧,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還有糖糖,為了他,你也得咬牙堅持下去。”
唐心心深吸一口氣,拿起畫筆,
在畫紙上勾勒著心中的想法。
線條起初有些顫抖,如同她此刻並不平靜的內心,但隨著筆觸逐漸深入,線條也愈發流暢起來。
突然,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唐心心輕聲說道:“請進。”
門緩緩開啟,進來的是李小悅。
如今的李小悅,已然是唐心心手下設計室的總監,一身幹練的職業裝,妝容精緻,舉手投足間盡顯職場精英的風範。
“心心,你看下,這是新的案子,對方指名要你來親自設計。”
李小悅說著,將檔案輕輕放在唐心心的桌上。
“好,你先放下,我忙完這陣就看。”
唐心心頭也沒抬,手中的畫筆不停。
“糖糖今天開學第一天,怎麼樣,沒哭鼻子吧?”李小悅笑著打趣道。
“他情緒挺穩定的,放心吧。”
唐心心想起懂事的糖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溫柔笑意 。
“行,那就好,我就放心了,你忙。”
李小悅踩著高跟鞋,步伐輕快地離開了。
看著李小悅離去的背影,
唐心心不禁感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四年前的那個冬天,
唐心心失魂落魄地從魔都回到帝都。
臨近放假,她滿心都是糾結與彷徨,
根本不想回家。
可身體不斷傳來的噁心感,
像重錘一樣敲打著她的心。
以往月經就不太準時的她,
在那些被思念洛御霆填滿的日子裡,
絲毫沒有察覺到月經已經推遲了這麼久。
她內心惶恐不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是李小悅陪著她,來到學校旁邊的小診所。
當醫生告知她已經懷孕三個月時,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但很快,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心裡竟有了一絲安慰。
在這心空落落的時刻,
好在有這個小生命的陪伴,
她才不至於覺得自已那麼孤單無助。
寒假回家,唐心心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向母親蘇婉晴坦白了懷孕的事情。
母女倆心照不宣,都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
“媽媽,我求求你和爸爸,我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不然我真的會死掉的。”
唐心心聲淚俱下,此刻的她,已經將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已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媽媽,你和爸爸千萬別再聯絡洛家,千萬不能告訴他們這件事,求你了。”
在唐心心苦苦哀求下,蘇婉晴淚流滿面,最終無奈地點頭答應了。
春天新學期開學,唐心心的孕肚已經再也藏不住了。
但她沒有絲毫想要隱藏的意思,
坦然地任由周圍同學的議論紛紛。
那些異樣的目光、竊竊私語,
她都選擇視而不見,她的世界裡,
此刻只有腹中的孩子。
大二上學期快結束時,
也是一個冬天,
唐心心經歷了順轉剖的巨大痛苦,
生下了她和洛御霆的孩子。
她給孩子取名唐念亭,
飽含著對孩子父親無盡的思念。
生產那天,她在產床上痛得死去活來,
每一陣宮縮都像是要將她的靈魂撕裂。
在極度的痛苦中,
她的腦海裡全是洛御霆的身影,
嘴裡不停地呢喃:
“御霆哥哥,我好想你……”
可一想到吳奇白說高僧說~
她是他的情劫,
在一起可能會給洛御霆帶來不好的影響。
她又強忍著淚水,告訴自已要堅強。
實在無法順產時,
她被緊急推進了手術室進行剖腹產。
生完孩子的第一天,
虛弱的她躺在病床上,
看著病房裡的電視,
畫面中出現了洛御霆。
他是那麼意氣風發,在鏡頭前自信滿滿。
洛爵峰宣佈洛御霆為新一代繼承人,
大學畢業就將繼承家業。
那一刻,唐心心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螢幕上,眼神裡有思念,有無奈,也有一絲欣慰。
經歷了這一切,唐心心彷彿經歷了一場靈魂的重塑,完成了從嬌滴滴大小姐到堅韌母親的蛻變。
她的眼神不再是曾經的天真懵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為母則剛的堅定。
小糖糖的存在,讓她的生命有了全新的意義。
她暗暗發誓,一定要為這個孩子遮風擋雨,成為他最堅實的依靠。
剛坐完月子,身體還未完全恢復,
唐心心便毅然決然地回到了校園。
每天清晨,她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時就起床,簡單洗漱後。
先輕柔地給小糖糖換尿布、餵奶,看著兒子滿足的小模樣,她疲憊的臉上總會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之後,她匆忙收拾好書包,
趕去學校上課。
課堂上,她全神貫注,不放過老師講的任何一個知識點。
記筆記的手一刻不停,遇到不懂的問題,下課後就立刻向老師請教。
一整天的課程結束,她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顧不上休息,又投身到照顧小糖糖的日常中。
夜晚,橘黃色的燈光灑滿房間,
唐心心坐在床邊,一邊輕聲哼唱著搖籃曲,一邊輕輕搖晃著小糖糖,哄他入睡。
等小糖糖進入甜甜的夢鄉,她才會坐在書桌前,開始完成學校佈置的作業,複習當天的課程。
有時候,小糖糖半夜醒來哭鬧,她總是第一時間抱起孩子,耐心地安撫,儘管睏意陣陣襲來,她的眼神裡卻滿是溫柔與耐心。
在這段艱難的日子裡,好友顧茜茜和李小悅始終陪伴在她身邊。
顧茜茜性格直爽,總是大大咧咧地說:“心心,別擔心,有我們呢,要是太累了就跟我說,我來幫你帶帶糖糖。”
李小悅則心思細膩,經常幫唐心心整理學習資料,在學習上給她提供很多有用的建議:“心心,這部分知識點我整理了筆記,你看看,說不定對你有幫助。”
在她們的陪伴與鼓勵下,唐心心變得越發堅毅。
唐父唐母看著整日忙碌奔波、疲憊不堪的唐心心,
滿是心疼,多次勸她:“心心,別把自已逼得這麼緊,不需要這麼累的。糖糖也是我們的孫子,我們也會帶好他”
他們的眼神裡滿是關切與擔憂,
可唐心心總是溫柔卻又堅定地回應:
“爸,媽,我明白你們的心意。
但我想憑著自已的能力為咱們家遮風擋雨。
還有糖糖還小,媽媽的陪伴也很重要”
在她心裡,糖糖沒有爸爸陪伴,
她不能讓他再缺失母愛。
所以她沒有拋下糖糖,反而更多時間抽下都陪伴他。
曾經那個連衣服都不會自已洗的嬌弱女孩,如今能熟練地應對生活中的各種難題。
面對生活的壓力和旁人異樣的眼光,
她不再逃避,而是選擇勇敢地直面一切,
只為給小糖糖撐起一片充滿愛的天空 。
下午4點半,陽光依舊溫暖地灑在大地上。
唐心心抬眼瞥了瞥牆上的掛鐘,
時針剛巧指向4和5的中間,
她利落地合上正在處理的檔案,
伸手拿過一旁椅背上掛著的車鑰匙,
準備去接唐念亭放學回家。
幼兒園門口,家長們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嘈雜的交談聲此起彼伏。
唐心心剛把車停穩,一眼就瞧見了站在人群中的李瀾洲。
她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絲疑惑,隨即抬腳朝他走去。
“你怎麼也來了?”
唐心心走到李瀾洲面前,
眼中帶著些許驚訝問道。
李瀾洲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目光中透著關切:
“我想著接你和糖糖去吃個晚餐,糖糖不是念叨著想吃披薩好久了嗎?”
唐心心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過去的這些年。
李瀾洲在她最艱難的時候,
總是默默地伸出援手,給予她許多幫助。
無論是生活上的瑣事,
還是工作中遇到的難題,他都從不推諉。
那些一起度過的日子,樁樁件件都浮現眼前,他的善良與熱心,唐心心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她深知,自已沒道理對他拒之千里。
片刻後,唐心心輕輕應了一聲: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說著,她和李瀾洲並肩站在幼兒園門口,
一起等待著唐念亭歡快的身影出現,
暖黃的餘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
另一邊,
在一個寬敞明亮卻又透著幾分冷峻氣息的辦公室裡,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傾灑而入,
卻未能驅散室內那仿若實質的壓抑氛圍。
洛御霆身姿筆挺地佇立在辦公桌前,
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緊緊捏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唐心心和李瀾洲並肩而坐,
中間還坐著一個孩子。
三人正圍坐在一家溫馨的餐廳裡,
桌上擺滿了美食,
暖黃的燈光輕柔地灑落在他們身上,
勾勒出一幅幸福美滿的畫面。
孩子的臉上洋溢著純真無邪的笑容,
唐心心和李瀾洲的眼中也滿是溫柔與寵溺。
洛御霆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照片在他的指尖被揉得皺巴巴的,
彷彿他想要藉此將眼前這刺痛他雙眼的畫面徹底碾碎。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
胸腔裡像是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燒得他心口生疼。
終於,他猛地一甩手,
將那團照片狠狠扔進了垃圾桶,
彷彿這樣就能把心中的痛苦和憤怒一併丟棄。
回想當年,他受傷昏迷,
重傷之下被緊急送往m國治療。
他醒來後,躺在病床上,
胸口的傷口如撕裂般疼痛,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
可比起身體上的傷痛,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對她的思念和期盼。
他無數次望著病房的門,滿心期待著她的身影出現,渴望她能來到自已身邊,給予他安慰與關懷。
然而,日復一日,病房裡始終沒有她的蹤跡。
他顫抖著拿起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她的號碼,電話那頭卻始終只有冰冷的忙音,彷彿他們之間曾經的一切都被這無情的忙音切斷。
每一次聽到那毫無溫度的聲音,
他的心就像被重錘狠狠敲擊,
失落與絕望在心底不斷蔓延。
在漫長而痛苦的治療過程中,
支撐他的唯有對她的思念和回到她身邊的信念。
他咬著牙,強忍著身體的虛弱和傷痛,積極配合治療,只為能早日恢復,回到她的身旁。
終於,經過無數個日夜的煎熬,他的身體逐漸康復,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立刻見到她。
可命運卻對他開了一個殘酷至極的玩笑。
還沒來得及去見她,爺爺便神情複雜地將一疊照片放在他面前。
照片上,唐心心和李瀾洲在校園裡並肩漫步,他們的臉上掛著笑容,親暱的模樣刺痛了他的雙眼。
那一刻,他只覺得天旋地轉,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
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緊接著,洛老爺子的驟然離世,
猶如一記重錘,
讓整個洛氏集團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
洛氏不得不進行大刀闊斧的重整,
無數的壓力和責任如山一般壓在了他的肩頭。
而在M國的他,更是將原本六年的學業硬生生壓縮成了四年。
無數個日夜,他埋首於堆積如山的書籍和檔案中,在異國他鄉的孤獨與拼搏中。
支撐他的信念只有一個,
那就是早日學成歸來,獨當一面,
回到這個他心心念唸的地方,
當面問一問她——唐心心。
想要當面質問她,究竟是為何如此狠心,
能將曾經的深情全然拋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