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葉綰姝眼裡透出的光澤,一股莫名的暖意隨之湧入傅明池的心頭。
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綰兒已經放下了往日對人的芥蒂,開始願意發自內心的信賴他。
這樣的綰兒,他很是喜歡,只想她一直是現在這樣,眼裡再也看不到半點憂傷。
就是如今內亂雖然暫時平定,但接下來的局勢仍是很嚴峻,大鄴朝所面臨的敵人只會比顧氏一族更加兇殘,他擔心這妮子又做傻事。
輕輕在她額間輕輕一吻,傅明池從背後將她緊緊摟住,突然語氣深沉的開口道:“綰兒,答應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再將自己置於險境當中了。”
葉綰姝聽出他是在責怪自己獨自回臨安一事,大大咧咧的笑道:“這次回臨安,雖有些艱險,可事情總是辦成了,殿下心裡還在埋怨我。”
“是成了。”,傅明池點頭:“可你瞞著本王和大家,明明每日都如履薄冰,你卻連句解釋都沒有,讓所有人都誤解你,你不心疼自己本王可心疼著。”
“對不起,我知道當時不該那樣對你。”
聽著傅明池突然充滿怨氣的話音,葉綰姝莫名有些心虛:“我只是想用最小的代價換取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傅明池變得有些兇巴巴的道:“我知道你在意身邊的親人朋友,你覺得他們重要,可我也覺得你重要,我何忍看著你獨自忍受這些委屈。”
將她轉過身來,兩人正面相對著,傅明池心中更加來氣:“大鄴朝如今的困境並非你造成的惡果,如何能讓你去承擔這些,再則,也並非你一己之力能夠挽回頹勢的。”
這一點,葉綰姝自也認同。
只是當時那種境遇,她沒有更好的法子,唯有出此下策。
看著傅明池一臉不高興,葉綰姝軟了眉眼,躺進他懷裡,故意委屈的摸了摸肚子:“你看你爹爹,我們母子還沒搬入他家裡呢,他就開始說教欺負孃親了。”
傅明池面色一僵,有些難為情道:“還沒懷上呢,綰兒怎就找孩子告狀了?”
“有陛下保佑,一定能懷上。”,葉綰姝俏皮的答道。
話音剛落,外間忽然傳來春紅的呼喊聲:“殿下、姑娘,祝將軍有急事求見。”
二人面面相覷一眼,葉綰姝立刻道:“我隨你一道出去見他。”
傅明池目色微不可查的沉了沉。
祝文才這人行事雖然莽撞,但也識趣,他與綰兒久別重逢,若不是特別緊要的事,那廝斷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前來打攪。
只怕是朝堂上生了很大的變故。
不動聲色的挽著葉綰姝到床邊坐下,傅明池臉上揚出明媚的笑意:“方才綰兒不還覺得有些疲累了,你先在屋裡歇著,我去去便回。”
安撫著她在床上歇下,傅明池才行色匆匆而去。
葉綰姝心頭不知為何,總覺格外不安。
如今顧太后已死,便是人心不穩,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除非北境有變。
念及此處,她立刻起身,領著春紅、杏桃一道趕了過去。
剛至外院偏室內,卻見幾名暗衛忽的攔了上來。
“公主,殿下有令,他與祝將軍在廳內議事,不許任何人靠近。”,領頭的直挺挺開口道。葉綰姝聽得心裡一陣氣惱,這好歹是自己府上,他倒是一點也不見外,竟將她這個做主人的攔在外面。
而且他方才還在埋怨自己,不該什麼事都瞞著他,現在卻是反過來了,他竟然開始瞞著自己了。
也沒有要退去的意思,葉綰姝冷著臉望著那群暗衛,就默默的與幾人僵持著。
而偏室內,傅明池剛進入,就見祝文才手裡捧著一個黑色的匣子,面色十分陰沉。
他有些不安的問道:“何物?”
“北邊使團送來的,說是送給殿下和王妃的新婚賀禮。”
話到此處,祝文才聲音漸漸變得顫抖哽咽,幾度欲言又止,接下去的話最終沒敢說出口。
傅明池當即揭開匣子,只見裡面裝著一團黏糊糊的肉狀之物,已經開始腐爛。
再定睛一看,乃是婦人母乳,傅明池心中的不安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
從北邊送來的,而且還點名送給他,那此物只可能是他姨母的。
望著殿下滿目陰鷙,祝文才重重跪倒在地,痛不欲生的稟道:“北寇鐵騎突然攻打鐵木關,定遠侯夫人和穆家軍為護各州百姓撤往嘉裕關內,全軍陣亡,大丘公主割下了定遠侯夫人母乳送往臨安,還將侯夫人屍體熬製成了肉湯送去給寧國公食用,國公得知侯夫人死訊,大病一場,眼下不知是何情形。”
聽此,傅明池心痛不已的合上匣子,暗暗捏緊了拳頭。
“大丘公主帶領使團入臨安,令陛下向大鄴俯首稱臣,還勒令陛下將靖和公主與先前的上萬名女子一道送往大丘國都,否則便要血洗臨安。”
祝文才神情變得越發憤懣:“眼下整個臨安城人心惶惶,滿朝文武皆到乾清宮懇請陛下向大丘祈和,陛下被氣得臥病不起。”
傅明池緊眯著眼,不屑冷哼一聲:“真是一群軟骨頭。”
憤怒的拔出祝文才腰間佩劍,傅明池便憤然出了門,可剛到門前就撞上了一臉冷冰冰的葉綰姝。
兩人靜靜相視著,傅明池當即避開她,就要繼續往外走。
看著他眼裡佈滿殺意,葉綰姝心頭一怔,忙上前去攔住他:“傅明池,你要去做什麼?”
方才和暗衛們對峙的間隙,她已經讓春紅去打探了些訊息,才得知大丘使團入了臨安,定遠侯夫人和穆家軍悉數陣亡於鐵木關。
她心中雖然悲痛,可她知此時並非拿那位大丘公主洩憤的時候。
奪下他手中的刀,葉綰姝心疼的抱緊他,柔聲安撫道:“寧國公府滿門忠烈,當年北都禍亂,江南也動盪不安,國公膝下三子為護南境安危,皆戰死於姑蘇城頭,穆家軍更是跟隨穆侯爺南征北戰的驍勇之士,他們為國捐軀死得壯烈,可咱們的朝堂自打穆侯爺過世後早已一蹶不振,滿朝上下都被大丘人打怕了,怕是骨子裡就已經養成了奴性,殿下雖與陛下都有力挽狂瀾的雄心壯志,可總該徐徐圖之。”
她大約記得一些前世聽來的大丘趣聞,此次來臨安的大丘公主並不受大丘皇室器重,她的兄長雖貴為大丘太子,但地位一直被人覬覦,兄妹二人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
“殿下可有細細想過,大丘鐵騎兵臨嘉裕關為何沒有長驅直入,而是假惺惺的前來議和?”
葉綰姝耐心替他分析道:“他們一方面想要讓我朝臣服,可又這般殘害定遠侯夫人,不過就是為了徹底激怒殿下,好讓那位大丘公主死在臨安,如此方能激起大丘上下同仇敵愾的決心,也讓他們南侵有更充分的理由。”
傅明池本也想到過這一層,可方才全然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聽了葉綰姝的話,才漸漸變得冷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