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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開篇

淮城的冬夜,冷得像一把沉默的刀,剖開黑暗後只剩下零星的燈火和如刀鋒般的寒風。這裡曾是熱鬧的商埠,如今卻被戰爭和政局攪得風雨飄搖。遠處的巷子裡,一陣陰冷的中藥香飄散而來,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腥味。

巷尾的醫館名叫“寧毒堂”。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樓,門楣上的招牌已經褪色,只有近距離看才能辨出那三個字。街坊們都對這家醫館避之不及,卻沒人敢大聲議論。因為醫館的主人——宋臨川,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宋臨川年近三十,面色蒼白,雙眼卻總透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精明。他的醫術精湛,無論是疑難雜症還是毒藥反噬,他總有辦法救人。但據說,他救過的每一個人,都會在事後莫名其妙生出一種難以割捨的依賴,就像被一種看不見的絲線綁住了命運。

夜色沉沉,醫館內卻亮著昏黃的油燈。宋臨川坐在桌前,桌上攤開的是一張畫滿細密暗記的地圖。手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青花瓷罐,罐內盛著他剛配製的劇毒藥粉,散發著詭異的淡藍光澤。他的指尖在地圖上輕輕點了點,嘴角微微揚起,彷彿在籌劃一場足以改變局勢的棋局。

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不急不緩,卻帶著幾分詭異的節奏。宋臨川眯起眼,隨手將地圖折起,藏進桌下的暗格。他起身,推開門,一個穿著破舊長袍的男人站在門外,滿臉驚慌,眼神卻銳利得像只被逼到角落的狼。

“宋大夫,救命!”男人低聲求道,聲音沙啞,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急切。

宋臨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了男人一眼,目光掃過他沾滿泥汙的鞋和被凍得發紅的手指,又抬頭看向遠處昏暗的街巷。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進來吧。”

男人如釋重負般跨進門,然而他剛邁進門檻,就一頭栽倒在地,露出脖頸上的一道細長的刀痕,鮮血緩緩滲出。

宋臨川蹲下身,伸手探了探男人的脈搏,目光卻沒有半分驚訝。他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是你們來得太早,還是我已經暴露了?”

說完,他起身關上門,順手拿起油燈,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他知道,這具屍體背後,隱藏著一場腥風血雨,而他,早已身陷局中。

宋臨川俯身檢查那具屍體,手法細膩卻迅速。他的指尖在男人的袖口裡摸索了一下,很快摸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上面用細小的字跡寫著:“北門渡口,午夜。”

宋臨川盯著紙條看了幾秒,隨即將它丟進油燈裡。火光一閃而逝,字條變成了灰燼。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屍體上,眼神變得深沉而複雜。他知道,這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試探。那個約他午夜見面的北門渡口,或許並不是“邀約”,而是一個陷阱。

“有意思。”他喃喃道,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他將屍體拖到醫館後院的一口廢井旁,將井蓋輕輕掀開。井內寒氣逼人,深不見底。宋臨川將屍體丟了下去,隨手撒了一把粉末。井底傳來一陣輕微的嗤嗤聲,彷彿是什麼液體在迅速腐蝕。片刻後,井內恢復了寂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宋臨川拍了拍手,轉身回到醫館。他重新坐回桌前,將暗格裡的地圖取出,視線落在標註著“北門渡口”的地方。那一小片區域被他用紅色墨水圈了起來,旁邊還有幾個標記,看似隨意,實則蘊藏深意。

他的思緒卻不禁飄回幾年前——那時,他還是一個正直而熱血的青年醫生,一心只想救死扶傷。可一次刺殺行動改變了一切。他原本以為自已救下的是一個受傷的普通人,卻沒想到那人是個身懷絕密情報的地下黨。而宋臨川的行蹤因此暴露,家人慘遭毒手,他被迫踏上了復仇的道路。

復仇的代價是沉淪,他發現,自已的醫術不僅可以用來救人,也可以用來殺人。他學會了配置劇毒,鑽研各種稀奇古怪的毒物,用它們作為武器,精準而致命地清理那些擋路之人。而現在,他已成為多方勢力眼中的“活棋”——有人敬他如神,有人恨他如鬼。

時間轉眼到了午夜。宋臨川換了一身深灰色長袍,將自已藏入陰影之中。他沒有帶任何武器,只有一個小小的藥瓶和一把薄如蟬翼的銀針。

淮城北門渡口,寒風捲著江水的腥氣,冷得刺骨。碼頭上寂靜無聲,只有幾盞破舊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宋臨川的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他沿著碼頭邊緣緩緩移動,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閃過。宋臨川猛地停下腳步,躲進一個貨箱後,透過縫隙靜靜觀察。那是一個微型手電的光,搖晃了兩下後熄滅。緊接著,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四下張望後,將什麼東西放在了碼頭邊的石頭上,隨後迅速離去。

宋臨川沒有立刻動作。他等了三分鐘,直到周圍再無任何動靜,才緩步靠近。他低頭一看,石頭上放著一個黑色的木匣子。匣子的鎖釦上塗著一層淡淡的粉色——一種極為罕見的劇毒,一旦接觸面板,便會在十秒內致命。

“果然不簡單。”宋臨川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塊薄薄的橡皮手套,緩緩將木匣子撿起。他沒有急著開啟,而是轉身回到醫館。

回到醫館後,他將匣子放在桌上,用特製的解毒液小心擦拭掉鎖釦上的粉毒,隨後開啟匣子。匣內是一疊檔案,上面用特殊的密文書寫著內容。

宋臨川拿起一張紙,仔細辨認上面的密文。隨著他解讀得越來越深入,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匣子中的資訊,涉及一場即將展開的大規模間諜行動,而其中的一部分任務,似乎正與他有關。

但更令他心驚的是,在檔案的最後一頁,他看到了自已的名字——宋臨川,代號“孤毒”,並被列為此次行動的“重點獵殺目標”。

宋臨川將檔案放下,深吸了一口氣。他意識到,自已所處的棋盤,已不再是單純的生與死,而是一場暗流湧動的多方博弈。而他的身份,既是毒醫,亦是暗影。

淮城的天,在黎明之前最黑。

宋臨川盯著桌上的密文,眼底波瀾漸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的從容。他將檔案塞回匣中,用蠟封好,隨手將匣子丟進暗格。隨後,他點燃了桌上的油燈,取過一支毛筆,蘸了濃墨,開始在一張薄紙上勾勒符號。

這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一種幾乎失傳的南洋“蟲毒秘符”。符文中藏著一種特殊的引毒手段,若有人試圖窺探,符咒中的毒粉便會悄無聲息滲入面板,七天後毒發身亡。宋臨川將符咒貼在暗格上,冷冷一笑:“即便是想要我的命,也得有命拿走這些。”

做完這一切,他拿起案上的一瓶藥酒,倒出一盞,仰頭喝盡。藥酒滾過喉嚨,帶著辛辣與苦澀,卻讓他的思緒愈發清明。他知道,檔案中提到的“重點獵殺目標”絕非虛言。他的行動早已被監視,而今晚的木匣,或許是敵人對他的“試探”,又或許只是更大陰謀的前奏。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坐以待斃。

**

北門碼頭的“遞交”事件只過了幾個小時,訊息便如野火般在淮城幾大勢力中蔓延開來。

在一間隱蔽的茶樓裡,幾名穿著長袍的人聚在一起。為首者是一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他將一張紙條壓在茶碗下,抬眼看向眾人。

“孤毒,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金絲眼鏡的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但他並沒有拒絕接收密匣。”

“那為什麼不直接動手?”旁邊一人低聲道,“既然他的行蹤已經被我們鎖定了——”

“不急。”金絲眼鏡打斷他,聲音沉穩而冰冷,“宋臨川不是普通的目標。他是一條毒蛇,你只有在他完全鬆懈時,才能一擊斃命。否則,反噬的代價是我們承受不起的。”

一片沉默中,金絲眼鏡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隨即緩緩起身:“繼續放線,逼他入局。我不相信,他會一直遊離在棋盤之外。”

與此同時,在淮城另一側的一處廢棄洋樓裡,另一場秘密會議也在進行。

“孤毒行動開始了嗎?”一個聲音從暗處傳來,低沉而沙啞。

“已經開始。他收到密匣,但我們的人也死了。”回答的是一個年輕女子,聲音冷靜。

“很好。接下來的計劃,你親自去執行。記住,宋臨川不能死,也不能完全站到敵人那邊。他是我們的刀,必須牢牢握在手中。”

“是。”

話音落下,洋樓再度陷入寂靜,只有冷風穿過破碎的窗欞,發出嗚嗚低鳴。

**

宋臨川並不知道,自已已成為兩個勢力之間拉鋸的核心,但他敏銳地嗅到了風中的危險味道。清晨,他換上了一套普通布衣,遮去過於顯眼的面容,混入街頭的人群。

他知道,若想在這場無形的棋局中佔據上風,必須主動出擊。他並非一個單純的“獵物”,而是一個能設局反擊的獵人。

第一步,他決定從那具屍體開始查起。

屍體被他拋入醫館後院的井中,但他知道,那人死前的種種痕跡可能會在街頭留下蛛絲馬跡。他回到昨夜那條巷子,細細觀察了一番,發現地上留下了幾枚清晰的腳印——是皮靴印。

宋臨川蹲下身,用手輕輕觸碰那些腳印的邊緣,鼻尖微微嗅了嗅。他聞到了些許特殊的味道——那是東洋人常用的一種油脂,專門用於保養皮鞋。

“東洋人?”宋臨川眯了眯眼睛。這味道再熟悉不過——幾年前,他曾親眼目睹家人慘死於一群東洋特務的手中,而這股味道,便是那些特務身上的標誌之一。

他順著腳印一路追查,很快在城西的一間破舊酒館前停下。酒館大門虛掩,裡面傳出陣陣低聲的交談。

宋臨川沒有貿然闖入,而是繞到酒館後門,悄悄爬上一處低矮的房頂,居高臨下地觀察屋內的動靜。果然,幾名穿著洋服的男子正圍坐在一張桌子旁,似乎在交換情報。桌上攤著幾張地圖,其中一張地圖的角落,隱約寫著“寧毒堂”三個字。

宋臨川目光一冷,緩緩退了下去。他知道,這場風暴,已經開始席捲到他的醫館、他的生活。而他,必須主動操控風暴的走向。

酒館的屋頂寒風刺骨,宋臨川卻彷彿沒有察覺,整個人如雕像般隱匿於陰影中。他耐心等待,注視著那幾名洋服男子的動作。細微的耳語從敞開的窗縫中飄了出來,但摻雜著不流利的中文和東洋話,像刀刃在石頭上刮擦般刺耳。

“寧毒堂……宋臨川……計劃……”零散的詞彙落入宋臨川耳中,讓他心底升騰起一種危險的直覺。他知道自已已經被徹底捲入這張諜戰的大網,而那些東洋特務的目標,不僅是自已,還有他背後的秘密。

“計劃快開始了。”其中一個男子用生硬的中文說道,“但宋臨川是個變數。如果他站到另一邊,我們的行動會失敗。”

“所以我們必須逼他表態。”另一個聲音低沉地說道,“傳訊息回總部,我們需要更多資源。如果他不合作……”這句話沒有說完,空氣中卻瀰漫出一股殺意。

宋臨川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對這些人的狠毒心知肚明,但現在還不是暴露自已的時機。他靜靜地退出屋頂,翻身而下,隱匿在小巷的暗影中。返回醫館的路上,他的腦海中已經開始勾勒出一幅巨大的棋盤——每一顆棋子,每一個勢力,每一場佈局,都必須清晰無誤。

**

回到醫館後,宋臨川沒有休息。他點燃油燈,將紙筆鋪開,在一張空白的宣紙上寫下“寧毒堂”三個字,隨後在旁邊畫了一個代表自已的符號“孤毒”。他以此為中心,開始在周圍寫下東洋特務、密匣、北門渡口等線索,將所有碎片一一連線,試圖理清敵人的真正意圖。

他很快發現,敵人對自已的試探與獵殺,絕不僅僅是為了他的醫術或毒術那麼簡單。他們真正想要的,或許是自已手中隱藏的某樣東西。

宋臨川的目光掃過醫館內的一切,最終停留在一隻古舊的木箱上。那是父親留下的遺物,他從未開啟過。箱子上刻滿了南洋流傳的符文,似乎是某種古老的封印。

他緩緩靠近木箱,伸出手指,卻在即將觸碰到的瞬間停住了。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時候。

**

第二天,淮城的街頭瀰漫著一種異樣的氣氛。

城東碼頭突然傳出訊息,一名地下黨聯絡員被捕,而與他一同被發現的,還有一張寫有宋臨川名字的檔案。訊息迅速在各大勢力之間傳開,寧毒堂瞬間成為風暴的中心。

午後,醫館迎來了兩名陌生的訪客。他們穿著長衫,面色沉靜,但眼神中透出一股深不見底的冷意。

“宋先生,久仰大名。”其中一人開口,語氣裡帶著試探,“我們是來向您求醫的。”

宋臨川微微一笑,端起一杯茶放到桌上:“兩位哪裡不適?”

“我們的病,不在身上。”另一人冷冷說道,“而在心裡。”

宋臨川的目光與對方對視了一瞬,隨即收回視線,淡淡說道:“心病更需解毒,不知兩位需要什麼藥?”

其中一人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宋臨川。紙上畫著一種極為複雜的毒藥結構圖。

“我們想請您,幫我們解開這道方子的秘密。”

宋臨川低頭看了一眼,心中猛地一沉。這是他曾經研製的一種致命毒藥方——“斷命”。這毒藥配方他早已銷燬,為何會出現在這些陌生人手中?

“宋先生果然高明,一看便認得。”那人語氣陰冷,似乎在逼迫宋臨川表態。

“這毒藥,早就失傳了。”宋臨川放下紙張,語氣平靜,“兩位是從何處得到的?若真需要醫治,我倒是可以幫忙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