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蘸著孔雀石顏料在亞麻布上勾畫松枝,手腕上的青銅鈴鐺突然發出編鐘般的轟鳴。橘寶從窗臺躍下時帶翻了調色盤,群青色在宣紙上暈染出詭異的旋渦。
\"戌時三刻,巽位生變。\"狸糕的尾巴掃過我的後頸,翡翠色瞳孔裡倒映出畫室東牆的異樣——那裡本該掛著《九曜星宮圖》,此刻卻變成了我從未見過的水墨寒林圖。
顏料盒裡的辰砂開始沸騰,我伸手去抓案頭鎮紙,卻摸到冰涼的金絲楠木骨灰盒。這是民國人格上週接的委託物,盒蓋上用簪花小楷刻著\"沈氏婉容\",內裡卻裝著七枚帶血的麻將牌。
\"小酒姑娘,這幅《松下問道圖》...\"客戶的詢問戛然而止。我抬頭看見他驚恐的表情,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自已映在玻璃畫框上的影子竟穿著北宋褙子,髮間還插著初代先祖那支蓮花銀簪。
橘寶突然炸毛髮出防空警報似的嚎叫,胖爪子拍碎了正在異變的《寒林圖》。牆皮簌簌剝落處,露出民國人格收藏的十二座西洋自鳴鐘,此刻所有鐘擺都逆時針瘋狂擺動。
\"離火位!\"狸糕的尖爪劃過我手腕,疼痛讓我短暫清醒。我抓起鈦白顏料砸向東南角的發財樹,飛濺的液體在空中凝成鎖鏈——這是今早未來人格研究的量子禁錮術。
客戶尖叫著撞翻畫架逃出門去,那幅未完成的松樹圖飄落在顏料池裡。墨色線條突然活過來,在靛藍漩渦中扭曲成我北宋人格的臉。她梳著朝天髻,眉心血痣與我的硃砂痣共振發燙。
\"八百載輪迴苦,該歸位了。\"北宋人格的指尖穿透畫布,琉璃護甲掐住我的喉嚨。案頭骨灰盒自動彈開,七枚血麻將組成北斗陣壓住我的影子,民國人格在留聲機裡輕笑:\"妹妹且安心去,沈家祖宅的風水局我接著擺。\"
橘寶的青銅鈴鐺突然裂開,十二地支虛影展開結界。狸糕躍上博古架撕碎《千里江山圖》,從剝落的絹帛裡叼出半塊青銅睚眥——那是我七歲時為救它們刻的護身符。
\"用兌金克震木!\"未來人格的電子音在耳蝸響起。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睚眥碎片上,北宋人格突然發出龍吟般的痛呼。她的琉璃護甲在血霧中融化,露出腕間與我相同的紅繩,繩上串著二十四顆刻有蘇氏先祖名諱的舍利子。
地板下的自鳴鐘集體爆響,民國人格穿著陰丹士林旗袍從時光漩渦走出。她手中的羅盤指標正在啃食我的生辰八字,盤面滲出帶著咖啡漬的血——那是昨天她偷喝我的拿鐵時留下的。
\"三魂七魄各為政,這身子該換人當家了。\"她轉動羅盤,畫齋突然變成1932年的上海洋行。玻璃櫥窗裡陳列的翡翠擺件睜開復眼,每隻瞳孔都映著正在崩潰的天命畫齋。
橘寶突然吞下整罐鉛白顏料,胖肚子泛起青銅光澤。它躍起撞碎虛幻的櫥窗,鈴鐺殘片在空中組成渾天儀。狸糕耳尖的傷口迸發銀砂,砂粒匯聚成四百年前初代封印冥王用的降魔杵。
\"乾坤未定!\"我抓住降魔杵刺向羅盤中心,民國人格的旗袍突然燃燒。她冷笑著化作月份牌廣告女郎,背後的黃浦江湧進畫齋,鹹腥江水瞬間泡爛了所有未完成的命圖。
北宋人格的鬼爪再次襲來時,未來人格終於啟動應急程式。天花板裂開星空投影,AI生成的銀河引力場暫時凝固時空。我趁機蘸著混合三代人格血液的顏料,在唯一完好的雨露麻上畫出《三貓戲鼎圖》。
橘寶的青銅身軀撞向畫中巨鼎,狸糕的銀砂填補鼎身裂紋。當未來人格將二進位制咒文刻入鼎耳時,三重人格在量子糾纏中達成微妙平衡。櫥櫃裡的骨灰盒突然唱起蘇州評彈,七枚血麻將拼成\"暫時休戰\"四個字。
晨光透進支離破碎的畫齋時,我發現自已蜷縮在橘寶肚皮上。它頸間的青銅鈴鐺奇蹟般復原,只是多了道形似冥王重瞳的裂紋。狸糕正在舔舐《三貓戲鼎圖》邊緣的顏料,每舔一口,牆上就會浮現出某段被撕裂的記憶殘片。
\"今日預約的客戶姓張,要改祖墳風水。\"未來人格的聲音從掃地機器人傳出,滾輪在地上碾出卦象圖案。我摸著重新掛回的《九曜星宮圖》,指尖傳來北宋人格殘留的體溫。
櫥窗裡的翡翠擺件仍在眨眼,但這次每隻瞳孔都映著橘寶打哈欠的蠢樣。或許這就是天命畫齋新的平衡——在永恆的分裂中,尋找瞬息完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