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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無路絕途

除夕夜,一片銀裝素裹。

停歇的雪花覆蓋了世間一切,將大地裝扮成一片純潔無瑕的白色仙境。

小窄的窗外,不時有璀璨的煙花劃破夜空高高升起,在白月的映照下綻放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這本該是喜慶與溫馨交織的時刻,然而璀璨的煙花光芒卻在一處靜謐且略帶寒意的屋內映照出一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皎潔的月光照射在床邊,而在那裡,一個瘦弱的身影正低著頭,雙手顫抖地收拾著幾件簡陋的行李。

葉清河的呼吸急促而紊亂,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微弱的反射光線中清晰可見。

他很緊張,一張臉繃著,彷彿隨時都會裂開。

眼睛瞪得老大,恐懼從眼眸中溢位,像是萬年寒冰順著葉清河的臉頰身子下滑,凍得他渾身發寒。

屋內昏暗,沒有開燈,幽幽黑暗中只有葉清河收拾行李的窸窸窣窣聲傳來。

一角的火爐早已熄滅,灰色的煤渣躺在火爐裡,稍微一碰就會變成粉末。

爐內殘餘的溫度在月光的驅趕下也早已散盡,狹小的木屋瞬間被這冰冷的世界籠罩在懷抱中。

一片冷寂。

屋內溫度驟降,寒意順著看不見的縫隙填滿了整個房間,葉清河不時打個寒顫,嘴唇偶爾鬆動片刻,喃喃自語道。

“追過來了,還是追過來了,陰魂不散,陰魂不散啊!”

他是善良,但他不是傻,他哪能聽不出安樂說的那一個戴著面紗的姐姐和那個裝作自已懷孕的妹妹是誰!

蘇白雪和田曉雪!

沒想到自已躲了這麼長時間,躲了這麼遠還是被找到了。

那兩個女人就像是幽魂一般緊緊地跟著自已,索命!

葉清河呼吸不暢,精神上的壓力幾乎要把他碾成渣,肉體也開始隱隱作痛。

人生的陰影是不會散去的,它會潛藏起來,直到再次爆發將人徹底擊潰。

葉清河咬著牙,抖著手,慌忙收拾著行李。

終於,葉清河把行李袋打了一個圈,當即就要背上行李趁著夜色離開。

“咚!!咚!!咚!!”

門外乍然響起一陣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聲聲震耳,像是無數亂石砸在了葉清河的耳膜上。

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葉清河緩緩抬起頭,恐懼的目光穿過昏暗的房間,定格在那扇木門上。

或者是門外的那張臉。

心臟在胸腔中狂跳,每一次跳動都將血液迸穿全身,然後帶來空氣中的寒意貫穿大腦。

沒想到她們的動作這麼快。

葉清河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任何雜餘聲音放下了手中的行李。

他用柺杖撐著地面,像是遲暮的老人一般緩緩後退。

門外的敲門聲頓了片刻,緊接著又大力響了起來。

在極度刺耳的噪音中,葉清河甚至聽到了木門開始碎裂的聲音。

按照現在這個進度的話,用不了多久,門就要被砸開了。

葉清河眉頭一皺,他嚥了一口唾沫,儘量使自已語氣平靜道。

“是安樂嗎?我剛睡覺,你等一下,我來給你開門,稍等一下。我這就來,你別急。”

方法有效,伴隨著葉清河的安撫,外面敲門聲小了很多。

葉清河心中一喜,他一邊後退靠近窗戶一邊加大腳上的力氣猛踩地面,試圖營造自已正在靠近木門的假象。

還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能翻窗逃跑了!

葉清河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欣喜,他注意力一直留在遠處的木門上,沒有注意到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影子。

“好機會!”

葉清河心裡盤算著距離合適,單腳踏地,即刻轉身就要破窗而逃。

然而在轉身的下一刻,他就對上了窗外一雙幽暗深紅的眼睛。

像是一頭噬血的狼悄悄移到獵物身後,張開惡臭的嘴等著獵物主動後退到自已嘴巴里面。

前狼假寐,蓋以誘敵,葉清河瞬間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鼓動的心臟一頓,葉清河動作彷彿抽幀一般僵硬,他下意識就要往後跑,但是身子已經斜下去,身體的慣性狠狠地把葉清河甩在了窗欞上。

額頭一陣昏沉,意識一陣恍惚,葉清河爛泥一般躺在地上。

在模糊的視野中,葉清河看到那道影子翻過窗戶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已。

黑影嘴角一勾,一臉痴狂玩味之色地盯著自已。

片刻,朱唇輕啟道:“哥哥,我們又見面了。”

熟悉空靈的聲音傳來,葉清河靈魂一震,他就這麼趴在地上,看著站在面前的身影張大嘴卻什麼也叫喊不出來。

“哥哥,我好想你,我以為你死了,我還想跟著你走的。可是一場火災後我突然醒悟過來,我還沒有見到你的屍體,那你就沒死。我就一直在找你,你果然沒死。哈哈!”

黑影自言自語說了很多,說到最後居然笑了出來,只不過聲音並不好聽,嗓子裡像是填滿了沙粒。

“哥哥,火燒得我好疼啊,好疼啊。”

她突然低頭捂著臉開始嗚嗚咽咽哭泣,蘇白雪彎腰躬身,把臉貼近葉清河。

“好疼啊,哥哥,好疼啊。”

蘇白雪扯下臉上的面紗,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臉很正常。

然而下一刻,蘇白雪的手就探到耳邊,開始將臉皮緩緩撕下來。

那張臉令人心悸。

牙床裸露在外,牙齒參差不齊,像是恐怖繪本中惡魔的利齒。

嘴唇已徹底扭曲變形,翻卷著焦黑的邊緣。

臉頰的肌肉緊縮、彎曲,破損著帶著圓孔狀的面板緊貼著骨骼,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圓錐狀。

她好像是在笑著,口水順著臉頰的孔隙流落,噁心又恐怖。

“啊!啊!你走開,蘇白雪,你走開,你去死,你既然愛我那你就為我去死,你走開!”

葉清河大叫著顫悠悠坐了起來,一雙手撐在地上,單腿打著彎,身體後拉,他縮著腦袋,昂著頭,恐懼哀嚎後退。

“看來,我給哥哥留下的陰影還真不小啊,只是看見我,便嚇成這樣。”

蘇白雪咧開嘴輕笑道,眼中滿是玩味。

她蓮步輕邁,朝著葉清河緩緩走過去。一雙眼眸死死盯著葉清河不放,嗓子沙啞,發出撕拉撕拉的奇怪笑聲。

“別過來,別過來!”

葉清河一邊求饒,一邊抽出一隻手在空氣中來回揮動,試圖將蘇白雪驅趕開。

然而這沒有任何效果,蘇白雪還是越靠越近。

她又開始說些什麼。

“哥哥,你當時跑得好快啊!像是山裡靈活的狗,我都差點追不上你。”

“你說我要不要把你的腿打斷一截呢?我本來想著沒有那個必要,因為我不會再給你治療了。你一個瘸子拄著一個柺杖跑得也不能多快。”

“但是現在我有點後悔了,你腿瘸,但是你手不瘸呀,你看現在,你往後出溜得多快呀!哈哈。”

蘇白雪猛地前衝卻又立刻留在原地,嚇得葉清河屁股離地往後一跳。

然後撞到了兩條細竹竿上,他記得屋裡面明明沒有這種東西啊!

葉清河緩慢抬頭上望,目光掃過一個腫脹的肚子,最終落在了一個滿是刀痕的臉上。

田曉雪的臉上佈滿了錯綜複雜的刀痕,這些刀痕從她的額頭蜿蜒而下。

劃過眉毛,切斷眼瞼,把鼻子割得扭曲歪斜,嘴唇因為切割而殘缺不全,甚至露出裡面的血肉。

密佈的刀痕如同年久失修的大廈碎裂的裂紋,蜘蛛網般四散,彷彿隨時可能坍塌。

但是這副恐怖的面容卻有一雙奇怪的眼神,葉清河看不懂。

他又哀嚎著朝著一側後退,直到後背貼上了冰涼的牆壁,寒意順著脊柱蔓延到四肢。

葉清河渾身如死屍一般僵硬。

他面部肌肉緊繃,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劇烈顫抖,不斷放大又縮小,像是他那劇烈跳動的心臟。

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嗚咽聲,像是弱小野獸的警告或者是求饒,顫抖的手緊緊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兩道昏暗身影正一步步逼近,帶來的壓迫感讓葉清河想要嘔吐。

他一隻腿依舊在不停蹬地,試圖往後退縮,然而背後是冰冷的牆壁,無處可逃。

隨著兩人的身影越來越近,葉清河無助地瞪大眼睛,不知何去何從。

恰在此時,田曉雪忽然張嘴微弱喊了一聲:“親愛的。”

葉清河乍然回神,他還有路可以走,還有路!

他迅速趴在地上,三肢著地,像是一頭被別人暴打過的寵物朝著田曉雪爬了過去。

葉清河雙手撐地貼在田曉雪腳邊,昂著頭,滿臉皆是諂媚求饒之色。

“小雪,我我,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別讓蘇白雪帶我走,我跟你走。”

“我會聽你的話,我們會有很美好的家庭,我們會有一個很可愛的寶寶。你帶我走,你帶我走。”

很久之前在皇家貴族女子學院的時候葉清河就有想過,假如自已真的逃不出學院的話那是跟著田曉雪好還是蘇白雪好?

那個時候他還年輕,還對未來有著美好的嚮往,這兩個瘋子他都不選。

但是時移世易,現在他面臨著人生的分岔口,無路可走。

必須要有一個選擇了,短暫思考後,葉清河還是決定選擇田曉雪。

她最起碼可以溝通,傻是傻了點,但是還沒有太瘋,聽聽話還是能有糖吃的,而蘇白雪,完完全全的一個瘋子,一個精神病人。

恐怕葉清河上一秒落入她的手裡,下一秒就會人頭分離。

然後蘇白雪再畸形地把她和自已縫上,永不分離。

這是她能幹出來的事情,她絕對能幹出來這種事情。

“小雪,行嗎?我會聽話的,我會和你有一個很美好的家庭的。”

葉清河見田曉雪沒有任何回應,顫顫巍巍伸出手揪著田曉雪的衣襬輕輕搖晃著求饒。

“親愛的?”田曉雪眼眸微動,她抖了一下手。

霎時,一道怒吼傳來。

“田曉雪,你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了嗎!”

田曉雪如雷擊一般一顫,頓留在原地沒有動。她眼角一顫,恐懼之情順著眼角的傷疤滑落。

她縮著脖子,畏懼的模樣和葉清河如出一轍,看著蘇白雪連忙擺動雙手,似在解釋,似在乞求。

“我沒有,姐姐,我沒有碰他,我沒有。”

她明明比蘇白雪大,曾經是如此驕傲乃至狂傲的一個人,此刻卻卑微如泥土向蘇白雪求饒。

蘇白雪暴起前衝,一腳把田曉雪踹在地上,田曉雪重重地砸在地上,她沒有任何哀嚎和辱罵,只是悶哼一聲,乖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甚至沒有擦身上的塵土,低著頭,像是認錯的孩子站在蘇白雪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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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仍舊在弓著身,畢竟蘇白雪剛才一腳很重,她很疼。

葉清河怔怔看著剛才發生的事情,眸中愕然。

蘇白雪扭頭盯著葉清河,葉清河和蘇白雪對視,身體一抖,面容扭曲,慌忙爬到了牆角蹲著,似乎那樣會讓自已安心一些。

“哥哥,你放心,田曉雪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呵呵。”

蘇白雪一邊說一邊拍得田曉雪的臉呱呱作響,用力很大葉清河聽著就感覺臉火辣辣的痛。

“她當初找到我,說只要能夠找到你,讓她做什麼都願意。我那時還在醫院待著,臉皮被火燒爛了火辣辣的疼,我氣不過直接把她打得吐血她都沒有離開。”

“後來我還是讓她留在我身邊了,畢竟她田家在國內的勢力相比於我蘇家更為穩固,找你也更加方便。”

“當然,我得給她提出一些條件,第一個條件就是把她的臉劃拉,因為你看吶哥哥,我都變成這樣了,我不美了,她得比我更醜才行。她答應了,我一刀一刀划著,她一聲不吭,因為我不讓她吭聲。”

“後來,無論我提出什麼條件她都答應,條件只有一個,就是能夠一直看著你。哈哈哥哥,待會我要是沒力氣了讓她推她都毫無怨言,她什麼都放棄了,就連她那些小夥伴都親手被她除掉了。”

“因為她無能啊哥哥,她知道只有我才能留住你,只有我才能讓你永遠無法生出逃離的想法。”

“因為,我們之間的愛啊!”

蘇白雪說著站定到葉清河身前,詭異笑著說著這些滲人的話語。

葉清河精神崩潰了,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沒了,他無路可逃,除了跟著蘇白雪,或者是死路。

葉清河縮成一個球,渾身哆嗦著,他雙眸無神,嘴唇一張一合,說出了一句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語。

“你再靠近我就要喊救命了。”

蘇白雪一臉陰笑,嘴巴咧開的幅度越來越大。

“叫救命?哈哈,哈哈!”蘇白雪肆意嘲笑著,“那你叫吧,你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你叫得聲音大一點,正好讓那個什麼安樂聽見,讓她看看你是怎麼被我按在地上的。”

“我正好有些事要跟她聊聊,我得問問她憑什麼要搶我的男朋友,搶我的愛人!我會一根一根砸斷她的手指,一顆一顆拔下她的牙齒!讓她知道奪別人的男朋友是什麼下場!”

葉清河緊咬著牙,昂頭怒目而視。

“呦呦呦,生氣了。”蘇白雪蹲下身子,挑起葉清河的下巴,“哥哥,我就喜歡你想弄死我,又弄不死我的樣子。”

“你生氣,我也很生氣。我實在是搞不明白,你和她才見過幾面啊,就抵得上我們將近十年的感情。”

“我恨她!我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蘇白雪猛地掐住葉清河的下巴,手指用力,血管骨筋隆起,可怖的骨裂聲傳來,刺激的葉清河耳膜將要撕裂。

“但是我不會那麼做,因為你一直想死,而她能讓你有活著的信念。”

“哥哥,你只要願意活著,她一點事情也沒有。但是你只要死了,”蘇白雪把嘴巴貼近葉清河耳邊,威脅道,“我保證她會生不如死。”

“你不是一直覺得你的一生沒有意義嗎?現在有了,為了保護你愛的人,你就好好活著,明白嗎?”

“我已經派人盯著安樂了,你明白吧,哥哥,你好好活著我就不會打擾她。但是你也不能和她見面,我討厭你愛的眼神落在別人身上。不過,如果我心情好一些的話你可以透過監控看看安樂的日常生活。”

蘇白雪捧著葉清河的臉,深情看著他說道。

“你永遠也離不開我了。”

她說著撕開了葉清河的衣服。

恰在這時,煙花綻放,既是新年,又是新生。

只不過這份新生不屬於葉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