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將那張退休登記表拿起來仔細觀察：

褚躍進，男，60歲，天寧市人防辦南部防空洞高階工程師，工齡33年，基本工資6433元，……

在最後一欄，楚楓看到簽名是孫洪易，還是那個畫了好幾個圈，看不出來是什麼字的簽名。

楚楓問道：“這上面寫著的南部防空洞在什麼地方呀？”

褚躍進左手抱著雞，右手輕輕撫摸著雞，抬眼看了看楚楓說道：“你們這些小年輕，啥也不知道，咱龍國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和相鄰的熊國關係不太好，熊國威脅咱們要使用原子彈，咱龍國基本上所有的城市都在那個時期建起了防空洞”。

“天寧市也不例外，那時由於天寧市的地理位置，設計南北防空洞，這南部防空洞就在你們眼前”

“眼前？”王志勇環顧四周好奇地問道。

褚躍進右手一指馬路對面的航風一中說道，就在航風一中的下面，裡面四通八達，能通汽車，最寬的地方兩輛解放卡車能並排過，一直能通道市政府，裡面的道路里程不一定比外面的少。

褚躍進就像給別人介紹自已的孩子一樣，問道“兩個年輕人，你們知道這裡為啥叫航風區嗎？”

楚楓搖了搖頭，王志勇著急地說道“為啥呀，我也納悶呢”

那是1973年，我25歲的時候，自已設計了一套改造方案，將原有的防空洞改造成軍事防空洞，咱南城比較平，我根據地形在防空洞上設計了一個飛機場，省裡那時已經批准了我的設計。說完褚躍進一臉的幸福。

那後來為啥沒建成呢？王志勇迫不及待地問道。

褚躍進自顧自地說道：“那時候我被評為全市的先進工作者，當時革委會的嚴主任還在全市的大會上表揚了我”

褚躍進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機場都已經開工建設三個多月了，京城的專家來了一趟，說這裡的這裡的地理條件容易形成‘風切變’，不能建飛機場，後來就不了了之了，但當時航風區這個詞一直沿用了下來”

那當時您一定是天寧市的名人，很多人認識您吧？楚楓問道。

咳，一代人是一代人的記憶，隨著經濟高速發展，誰還記得昨天呀，我一直守著這片防空洞直到退休，知道防空洞的人也越來越少，上個月退休時，我給人防辦交鑰匙的時候，孫局長居然壓根就不知道還有這麼大面積的防空洞。

孫局長是孫洪易嗎？楚楓問道。

是他，他是個好領導，腦子活，他剛聽到我說的防空洞有這麼大，也和你們一樣很震驚。

他開著車拉著我，讓我帶他參觀了南部防空洞，也和你們一樣聽我講以前的故事，我們是從市政府南門口進去的，最後從航風一中出來的。

最後他握著我的手說，我是天寧市的功臣，天寧市人民不會忘記我，他還講了他的計劃，他想把天寧市的南，北防空洞都連起來，建成全國最大的地下城，包括有什麼影視基地、遊樂場、商業街……，

他還說咱天寧市沒有什麼大的支柱產業，如果這個專案能上馬的話，天寧市的GDP能翻兩番。

楚楓聽著禇躍進講著過去的故事，心中確有些許失落，因為他猜到肇事司機是誰了，接下來，就需要一步一步去證實了。

“褚老，您能帶我們看看防空洞的入口嗎？也讓我們年輕人長長見識。”楚楓打斷褚躍進說道。

“難得有年輕人對這些老東西感興趣，走，我領你們去看看，可惜我 退休了，把鑰匙上交了，要不我還能帶你們進去看看呢！

王志勇也感覺到了什麼，和楚楓對視了一下，沒有說話。

王志勇走進駕駛室，楚楓讓褚躍進坐在副駕駛給王志勇指路，自已則坐在後排。

上車後，王志勇問道：“老人家，你這麼晚了出來溜彎呢？”

“咳，我一輩子沒結婚沒子女，無牽無掛，晚上睡不著，我就來防空洞周圍轉轉，它就像我一個熟悉的老朋友，一起回憶回憶過去，人老了，就唸點老東西”褚躍進自嘲道。

在老人的指引下，王志勇將車開到航風中學正門東側的一個鐘樓旁，這座鐘樓據說是原來和舊城牆相連，後來就只剩這 座鐘樓了，現在是歷史保護文物，大門常年反鎖著。

禇躍進下車後，將懷中的雞放在車上，自已佝僂著身體走到鐘樓前，轉身對楚楓說道：“這座鐘樓就是入口，那時建防空洞時，我還小，這裡每天都有戰士站崗，現在都成了歷史了，像我們這樣的人也該成為歷史了，哈哈”

說完禇躍進哈哈地笑起來，邊笑邊咳，佝僂的身體像蝦米一樣。

楚楓看著鐘樓門上嶄新的大鎖問道：“這鎖怎麼是新的？”

褚躍進聽罷笑的更大聲了，道：“一代新人換舊人啊，我退休交鑰匙的第二天，我來的時候就換上新鎖了，這種鎖是智慧鎖，裡外都能開，但我已經是個外人了，再也進不去 了”說罷，就和楚楓、王志勇道別，從車上抱上雞，急匆匆地走了。

楚楓看見褚躍進的眼睛了，他知道褚躍進已經忍不住想哭了。

王志勇看著褚躍進的背影，似乎也有點心酸，說道：“我們也會老，也許有一天，我老人，再問街上的小青年，他們都沒有聽說過公安還有‘輔警’這個詞”

“沒想到，你還挺多愁善感的”楚楓說完，開啟強光手電，仔細在地面上尋找著，強光手電的光束猛地停了下來，王志勇蹲下看看，然後朝楚楓說道：“和事故現場一模一樣的輪胎花紋，我想我們應該找到消失的肇事車了”

楚楓早已猜到，但事實真正擺在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有點不願相信。

他知道做為一名交警，他應該維護法律的正義，將肇事司機繩之以法，不能讓秦建國白白失去生命，不能讓三個孩子的得不到法律的幫助。更不能讓造成血案的肇事大搖大擺地在外逍遙。

有時候，人非常的複雜，決不能簡單用好人壞人這樣粗略地標註。

孫洪易，這個名字，幾個小時前，還在楚楓心目中的有一席之地，優秀，善良，平易近人，…。

他居然在發生交通事故後殘忍的逃離現場。

他居然看著地上的躺著的四個血淋淋的人無動於衷，這個人得多麼的冷血，很冷血的是，他居然報警，還事後返回現場檢視，邀請事故處理民警吃飯。

楚楓想到這裡，心裡一陣寒意，這得多麼強大的心理素質啊，難道是我的分析出錯了。

這時楚楓的手機鈴聲響起，楚楓低頭一看，凌晨12點37分，居然是賈科長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