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顧俊賢躍升到半空厲喝一聲,目光森冷的瞪向四面八方的星辰宮弟子。
“殺我鐵鷹緝事廠的人不說,而今竟還想對本千戶一行趕盡殺絕?”
“你們星辰宮,是想造反不成?!”
聽到這話,許多星辰宮弟子都嚇了一跳,左右環顧間面面相覷。
他們沒想到己方追殺的,竟然是鷹廠之人!
但也有不少星辰宮弟子咬牙切齒、恨意依舊。
要知道,之前的亂戰中,他們身邊的人可都死傷不少。
鷹廠又怎麼樣?
他們星辰宮也不是好惹的!
不過,隨著顧俊賢這一聲厲喝,場面倒也暫時得以控制,廝殺暫時止歇。
很快,又有幾道身影躍空而起。
其中為首的,正是藍歷陽。
“鷹廠爪牙?”
藍歷陽眼睛發紅的瞪向顧俊賢,雖然恨不得立刻撕碎了對方為自己的兒子報仇,但殘存的理智還是強行約束著他。
“辱我弟子、屠我門人、殺我愛子,而今竟還反過來給我星辰宮扣上造反的帽子?”
“呵!爾等鷹犬果真卑鄙無恥!”
顧俊賢起先只是皺了皺眉,但等聽到“殺我愛子”四個字,卻是眼皮一跳,一顆心沉了下去。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無論出於何樣的起因,這件事恐怕都沒法善了。
除非,星辰宮的少宮主,不是他們的人所殺!
想到這裡,顧俊賢精神一振。
“藍宮主,你在說些什麼?”
“明明是你們的人二話不說,毫無理由的直接對我鷹廠之人大開殺戒,怎在你的口中,反倒是我們先挑事了?”
“藍宮主,你是聰明人,這件事裡面的貓膩顯而易見,你難道看不出?”
“倘若本千戶猜測無錯,這一切肯定都是前廷餘孽的人在暗中搞的鬼!”
“包括令子的死,也必然是前廷餘孽栽贓嫁禍!他的死,絕對跟我鷹廠無關!”
“而且,要查證真相併不困難,只需找出衝突最開始的人群,一一問詢便可知曉!”
聽到這番話,藍歷陽的眼睛稍稍清明瞭一些,眼神變幻不定。
忽然,藍歷陽下方傳來一陣怒叫聲。
“宮主!他在撒謊!少宮主就是鷹廠之人所殺!”
“不錯!宮主,此事我等親眼所見!”
“宮主,我等無能,沒能將殺害少宮主的兇手全部拿下,但卻殺了其中兩人,這是他們的屍體!”
藍歷陽低頭看去,就見兩具屍體被擺在了地面上,每個人的身上還擺著一枚令牌,那是鷹廠鷂役的身份證明。
顧俊賢眉頭一擰,冷笑道:“藍宮主,這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既然前廷餘孽的人能混入你們之中,自然也能混進我們鷹廠的隊伍裡。”
“仿造幾塊令牌,還不是簡簡單單?”
然而,顧俊賢話音剛剛落下,那幾名星辰宮的門人卻又推出了兩個俘虜。
“宮主,這兩人是鷹廠的人,已經確認!”
“經他們指認,這兩具屍體的的確確就是鷹廠之人,而且都是五六年的老人!”
一名漢子說罷,踢了踢兩個鼻青臉腫的俘虜。
“說!是不是這樣?”
其中一個俘虜受不了虐待,苦澀開口。
“是、是我們的人,一個叫王五,一個李德……”
話落,感受到前方半空顧俊賢投來的森冷目光,一個激靈之下趕忙又補充了一句。
“但我並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做了什麼……”
藍歷陽牙齒咬的咯嘣響,剛剛生出的理智又被憤怒與恨意差點沖垮。
“好!好得很!!”
顧俊賢眼皮一跳,急忙喝道:“藍宮主,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請你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查清事情真相!”
“倘若真是我鷹廠之人所為,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如何?”
“交待?”
藍歷陽氣笑出聲,嗓音低沉道:“你的交待,能讓我兒活過來?”
旁邊,梁梅眼神微閃,冷哼一聲。
“爾等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我星辰宮,還殺害我星辰宮少宮主,真當我星辰宮是泥捏的?”
“星辰宮的弟子都聽著!大魏朝廷覆滅金鱗鏢局在先,而今又讓鐵鷹緝事廠肆意欺辱、挑釁我等,分明就是要讓我星辰宮如同金鱗鏢局一般從世上消失!”
“他們想要我們的命,我們能否答應?!”
這話一出,星辰宮門人的火氣蹭一下被點燃。
“不答應!!”
接連響起的震耳怒吼聲讓鷹廠之人變了臉色,梁梅稍稍等了一陣,又拔高語調再次冷喝一聲。
“他們不讓我們活,那我們應當如何?”
場中短暫的一靜,但很快就被更為高昂的音調淹沒。
“殺!”
“殺了這群狗孃養的!”
“殺!殺!殺……”
梁梅適時抬手前劈,吐出一個震耳的字眼。
“殺!”
這一個殺字就好像開啟了洩洪的大閘,讓星辰宮弟子瘋狂前壓而上,朝著鷹廠番役發起了兇猛的攻勢。
大戰,徹底爆發!
藍歷陽心中其實很清楚,這裡面絕對有問題,但他獨子的死,卻讓他難以保持理智,故而也沒有第一時間阻止。
等到反應過來時,場面已然失控。
面對這樣的狀況,藍歷陽咬咬牙後猛然神色一狠。
就算這是個坑,他現在也只能跳進去!
等給兒子報了仇,他就帶人遷離大魏!
反正,金鱗鏢局的覆滅也讓他心中十分不安,索性了結了這一切!
大戰開啟後不久,藍歷陽直接找上了顧俊賢,要讓對方給自己的兒子償命!
藍歷陽是絕世強者,而顧俊賢只是頂尖高手,後者自然不是對手,不到三個回合便被重創。
只是,正當藍歷陽要取了顧俊賢的命時,一點金芒忽然毫無徵兆的破空而來,直逼藍歷陽面門。
得虧藍歷陽反應及時,千鈞一髮間陡然側身避讓,這才沒有身隕。
但他的脖子上依舊被劃出了一道細小的血痕,心有餘悸的同時,驚怒交加的盯向拐了一個彎又飛回東方的“金線”。
“金線”最終落到了一個長相儒雅的中年手中,化為一支金色箭矢。
“藍宮主,你是想找死麼?”
儒雅中年淡聲說著,踏空靠近。
與此同時,在東方的地平線上,浩浩蕩蕩的隊伍正策馬狂奔而來。
顧俊賢心有餘悸的抹去額頭豆大汗珠,強忍著疼痛飛到半空,向那中年致謝。
“多謝柴千戶救命之恩!”
董藝璇亦是抬頭,朝著那人恭敬的喚了一聲“師傅”。
這儒雅中年,卻正是鐵鷹緝事廠的老牌千戶,柴承澤!
藍歷陽只是恨恨的掃了眼柴承澤,大部分注意力卻都放在那支金色箭矢上。
他認識柴承澤,對方雖然是頂尖高手中最厲害的那一小撮,但說到底也還沒有突破到絕世。
所以,柴承澤本身對他並不構成威脅,真正構成威脅的,是那支金箭!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柴承澤驅使下的金箭!
“柴千戶,你們大魏朝廷不想讓我星辰宮活,難道我們還束手就縛,伸長脖子等著被你們砍?!”
柴承澤皺了皺眉,狐疑道:“藍宮主,此言何出?”
顧俊賢喘了口氣,趕忙將前因後果同柴承澤講了一遍。
聽完事情緣由,柴承澤微微搖頭。
“藍宮主,如此淺顯的陷阱,你都看不出?”
“這樣吧,看在你喪子之痛的份兒上,我給你們星辰宮一個機會。”
“立刻帶著你的人回去,我可以向朝廷稟明緣由,對此事既往不咎。”
藍歷陽冷笑一聲,嘲弄道:“柴承澤,跟我玩這一手,你以為我會上當?”
“就你們鷹廠的尿性,怎麼可能輕易揭過此事?”
“你們只不過是想麻痺我們、爭取時間!”
“等到你們調來了大軍,我星辰宮還哪裡有生路可言?”
柴承澤抬了抬眼皮,淡聲道:“朝廷若真想滅了你們星辰宮,還哪裡用得著等什麼以後?”
藍歷陽眯了眯眼,冷聲道:“你什麼意思?”
柴承澤搖頭輕笑,沒有說話。
忽然,一名長老從後方飛奔而來。
“宮主!剛剛得到訊息,西方二十里外發現上萬大軍,好像是邊軍精銳!”
藍歷陽頓時臉色大變,驚疑不定的瞪向柴承澤。
柴承澤微微一笑,道:“我們的目標從始至終都只是前廷餘孽,你可別帶著星辰宮自尋死路……”
藍歷陽沉默半晌,最終澀聲道:“我可以相信你們,不過,我兒子的死,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柴承澤含笑點頭,道:“這點你可以放心,明日凌晨之前,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
隨著兩方高層同時約束,大戰終於落下帷幕。
目送星辰宮的人逐漸撤離,顧俊賢吞了顆丹藥,疑惑的看向柴承澤。
“柴千戶,邊軍怎麼還派了精銳來?”
“廠公也太看得起那幫子老鼠了吧?”
“憑我們,收拾掉他們應該是綽綽有餘才對。”
柴承澤微微搖頭,神秘道:“廠公另有安排,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顧俊賢雖然心中好奇,但也不好再追問,轉而豔羨的看向柴承澤手中金箭。
“還得是柴千戶您,竟然能得廠公賜予它……”
“賜予?”
柴承澤撇了撇嘴,道:“不過是廠公暫時允我借用一下罷了。”
“前廷餘孽或許還隱藏有絕世強者,趙督主又來不了,總不能讓廠公大老遠的親自出馬吧?”
“話又說回來,倘若沒有它,又如何能及時保你性命?”
顧俊賢眼神微閃,誠懇的朝著柴承澤深深鞠躬一禮。
“柴千戶此番救命之恩,俊賢必當永遠銘記在心!”
“來日柴千戶但有吩咐,俊賢絕不推辭!”
柴承澤滿意一笑,拍了拍顧俊賢的肩膀。
“先去調理傷勢吧,這裡的事,就讓藝璇安排。”
待顧俊賢離去,柴承澤翩然落地,欣賞的看了眼身前神色欣喜的董藝璇。
“丫頭,這次外出歷練,總體表現不錯,值得嘉獎。”
董藝璇樂得眉開眼笑,面上卻是癟著嘴撒嬌道:“師父~我也算是老江湖了,您別老是拿我當長不大的小孩子看~”
柴承澤哈哈一笑,眼中滿是寵溺。
“是,小丫頭片子也稱得上老江湖了。”
“怎麼樣,顧俊賢沒欺負你吧?”
董藝璇皺了皺鼻子,嬉笑道:“他敢?也不看看我師父是誰!哼!”
“不過,師父,我這一路來,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柴承澤挑了挑眉,好奇道:“是?什麼問題?”
董藝璇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遲疑道:“師父,咱們鷹廠的人是不是太囂張跋扈了一些?”
“我就發現有不少人光明正大的欺壓良善之輩,甚至肆無忌憚的濫殺無辜……我也只能制止眼前看到的,那些看不到的……”
柴承澤眼神微閃,輕聲道:“何止是鷹廠啊…你做得對,不過,一切都得在保證你自身安危的基礎上。”
“另外,像這種話,除了師父,你可不能在其他人的面前嘮叨。明白嗎?”
董藝璇連連點頭,道:“師父放心,我懂。”
柴承澤微微頷首,道:“好了,去安排一下這裡的亂局吧。”
“一切,才剛剛開始啊……”
看著柴承澤意味深長的目光,董藝璇心中好奇,想要追問,柴承澤卻不給她機會,直接轉身離去。
鎮子中心的鐘樓上,眼見星辰宮與鷹廠的大戰復起又終結,梁景逸一臉失望之色。
“少盟主,你的計劃堪稱完美。”
“只可惜,突然跑出個柴承澤,破壞了這一切……”
然而,白無痕臉上卻非但不見失望之色,反而笑容更盛。
“可惜?為何要可惜?”
梁景逸愣了愣,不解道:“若是他們兩方殺個你死我活,最終我們便能輕鬆坐收漁翁之利。如此,難道不可惜?”
白無痕微微搖頭,一臉神秘道:“我要的,可不是遍地死人。”
“好戲,這才剛剛開始……”
話落,白無痕轉身離去。
梁景逸愕然不解,旁邊孟寒煙低聲說了一句。
“梁護法不會真的以為,那個柴承澤破壞了少盟主的計劃吧?”
“這一切,其實都在少盟主的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