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半個時辰之後,一群少年紛紛從荒宅中縱身而出。
離了小巷之後,便分成了幾撥,就像尋常的路人一般,陸續消失在夜色之中。
陸風只暗中跟上了秦明。
穿過了幾條街道之後,秦明等人陸續來到了京城百姓聞之色變的元河街。
對於元河街,陸風是知道的。
他不止一次聽到過關於元河街的故事與傳聞。
京城的街道,基本都是兩邊都有房舍的雙邊街。
元河街則不同,它只有一邊有屋舍。
而另一邊,則是元河。
此河如一條遊蛇一般,一頭從城牆一處鑽入,一頭則從城牆另一處鑽出。
元河與城牆之間的數十頃野地,則是以前的亂墳崗,其間雜樹密佈,終年暗無天日,常有詭異之聲發出,向來無人敢進。
元河街一側的河岸邊,則密佈著陰氣極重的古槐樹。
除此之外,元河街還有一個不吉利的地方:這是一條斷頭街。
街道講究兩頭有通,方為吉地。
而長河街不僅街尾被元河截斷,而且,還犯了河流反弓的風水禁忌。
對於乾朝百姓而言,這種地方,從風水來看,屬於極度陰煞之地。
此街之上,一共有四處大宅,這些宅子隨便拿出一個,都比京城五大門閥世家中的任何一家宅院,還要大上數倍。
每座宅院並非採用多進院子的簡單佈局,而是採用更加宏大且富有變化的套院模式。
只有街頭的那座宅子,因卡在元河街與燕巢街的角位,還能沾些燕巢街的人氣。
兩年前,此宅被一個神秘人買下,改了格局,將大門移到了燕巢街上,開了一家名為“八軒”的風月場子。
而元河街這一側剩下的三處宅院,卻一直荒廢著,甚至連門上的封條都還在。
這些還算不得什麼,真正令京城百姓發怵的,卻是八年前發生在這兒的一場重大變故。
所以,整條元河街,不要說晚上,即便是大白天,都從不會有人過來。
秦明能選擇此處,做為棲息之地,的確是明智之舉。
任誰都不會想到,如此令人心驚膽寒之處,竟然有人居住。
一眾少年,並沒有從大門進出,皆是從牆外躍入院中。
他們所棲身的,是第二家宅院。
陸風見他們進了宅院之後,並未急著離開,他順著元河街一路走過去,一直來到此街的斷頭之位,抬眼看了看河對面陰鬱的雜樹林,才緩步離去。
回到雅園之後,他著人請了潘渝過來。
“我今日見到一位少年,乃京中乞兒,年方十四五歲,身上有把短刀,上面刻著秦字,如無意外,應是先生所說的秦將軍之孫秦明。”一見面,陸風便將此事相告。
潘渝欣喜非常:“太好了,秦將軍忠義無雙,秦家就只剩下這一個孩子,我等務必要將其帶回,代秦將軍將他扶養長大。”在屋內興奮地來回走了幾圈之後,道:“既已知道他在何處,明日我便過去找他。”
“不可!”陸風忙出言制止。
潘渝停下腳步,不解地看向陸風。
“這麼多年,他揹負著巨大的仇恨,又一直在忍辱負重、苟且偷生,每日都處於生死邊緣,其性情行事,已非普通少年可比,如果先生冒然前往說明其身份,他定不會相信先生用意,反而適得其反。”
陸風想起今日秦明的殺伐果斷、出手狠辣,不覺頓了頓,接著道:“若先生信任,此事還是交給我吧。”
潘渝對陸風自然是相信的。
這種相信有兩重意思,一是相信陸風會用心辦好此事,二是相信陸風有這個能力。
特別是陸風近日的表現,更讓他刮目相看。
他知道,曾經懵懂的少年,已經長大,而且,其心智早已令他望塵莫及。
至於秦明,或許正如陸風所說。
八年時間,從一個幾歲的孩童,經歷了腥風血雨、生死磨難,在京城的夾縫與陰暗之處,長成一名少年。
無錯書吧其心性,只怕不能用常人標準來衡量。
此時冒然前去,無論是帶著怎樣的善意,都無法自證。
而這種險惡環境下長大的秦明,必定偏執多疑,他根本不可能相信,會有人出於善意來找他。
一旦有人知曉了他的身份,對他就意味著可能會死。
那麼,在這種心態之下,誰又能有把握,把秦明安然地帶回來呢?
看到陸風胸有成竹的樣子,潘渝知道,他必有辦法。
次日一大早,陸風便叫來姚忠。
“元河街,姚兄應該知道吧?”
姚忠點了點頭:“此街京城人所盡知。”
“街上還是三處宅院,房契應該在官府手中,姚兄今日找人打聽一下,看最低多少銀子能夠買下?”
“原來公子要我準備銀子,是為了購置宅院。”姚忠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只是,為何要買下這麼多宅院?”
“我自有用處。”陸風並不想給他解釋太多。
“京城之內有不少空置宅院,公子為何偏偏看上了元河街那幾處宅子?”姚忠對此事更為不解。
還沒等陸風回答,又接著問道:“你在京城也待了些時日,可曾聽過元河街的一些傳聞?”
陸風回道:“聽過一些。”
“這元河街是極兇之地,據說無論晝夜,那些廢宅裡,常有詭異之聲,便是皇城司的巡防兵士,都不會前往此街。”
陸風微微一笑:“有這些傳聞,並非壞事,至少可以幫我等省下不少銀子。”
姚忠見陸風已拿定主意,也不再多勸。
“聽聞兩年前,有人向官府買下街頭的那處宅子,只花了不到千兩白銀,若是後面那三間,估計價錢會更低。”姚忠站起身:“今日我便親自前去打點一番,看能不能拿個好價錢。”
“這幾處宅子既然無人會買,不妨多壓上一壓,若價錢合適,姚兄便直接買下就好。”陸風也隨著起身,並交代了一句。
“好,那我就自行做主了。”言罷,姚忠禮別,徑直去了龍城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