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坑堡壘前。
那被深淵意志強行推出的邪神,給整個戰場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這畢竟是神明。
與凡世的生命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本質的不同,更高階了,他們對低階的生命有著本能的壓制力。
蕾莉婭看著面前的邪神。
並不是之前見過的那頭三頭獵犬。
這邪神外形堪稱暴戾的化身。
它如同直立的、被深淵徹底腐化扭曲的巨獸遺骸拔地而起,龐大無匹的身軀覆蓋著暗沉如凝固血液、嶙峋如破碎山岩的鱗甲與骨板。
其形象極度張狂。
頭顱猙獰,生有數對巨大、扭曲且閃爍著不祥黑光的犄角,彷彿要將天空也刺穿。
充滿毀滅欲的赤紅雙目燃燒著深淵烈焰,巨口獠牙交錯,滴淌著腐蝕空間的唾液。
粗壯無比、肌肉虯結的前肢末端,是閃爍著撕裂寒芒的利爪,僅僅一次無意識的揮動,便讓周遭空間如同脆弱的布帛般留下道道漆黑的裂痕。
它存在的本身彷彿就是“撕裂”規則的具象化,一種為了粉碎一切有形無形之物而生的原始狂暴。
這便是深淵的新晉“撕裂之主”——格拉頓。
這個新晉或許是幾百年前的事情。
不過對於神明來說,幾百年不過彈指一揮,眨眼而過。
更別說這裡是深淵了,對時間的概念更是淡薄至極。
這頭名為格拉頓的深淵邪神甫一現身,那源自“撕裂”神職的恐怖威壓便如同萬仞山峰轟然砸在血坑堡壘之上。
進攻性如此強大的規則力量,所帶來的壓力和恐懼更勝其他的邪神。
本就搖搖欲墜的能量護盾發出瀕臨破碎的呻吟,許多守夜人戰士和復仇者瞬間口噴鮮血,意志稍弱者甚至心神幾近崩潰。
光是氣息就開始對生命層級更低的凡世存在進行撕裂了。
蕾莉婭魂火激烈搖曳,強行撐住了身體核心的指揮點,但握劍的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她清晰地感知到血戰堡壘方向正傳來伊爾星與塔納爾古茲激烈神戰的餘波,援軍神明確實無暇他顧。
現在這層血戰戰場已經明確了有兩個神明深淵,想要做出什麼行動的時候,自然就得一次性派出兩位神明,才能夠取得戰果,否則沒有任何的意義。
格拉頓那渾沌而暴怒的神念掃過戰場,特別是鐵花構造體籠罩的區域,發出震碎靈魂的咆哮。
“淨化?!秩序?!該撕碎!凱文?!藏起來了?!深淵的雜音吵死了!撕開這裡!撕開一切!!”
他大喊大叫,咆哮的聲音帶著微弱的神力在四處席捲著。
不只是血坑堡壘上的守軍,連帶著正在攻城的那些惡魔也毫不猶豫的被攻擊到,沒有互動的情況下,直接就成了一塊一塊的碎片。
然而你肯定不能指望他有什麼耐心。
祂確認了卡納似乎不在此處,那源自被深淵逼迫的屈辱與狂怒更加熾烈。
“既然那個懦夫躲藏!那就先撕裂這個刺眼的鐵殼子!再撕裂這片令人作嘔的空間!讓碎片歸於混沌深淵!!”
這才是深淵催促他來此的主要目的。
雖然對於軀體龐大的深淵來說,這麼一點小小的地盤微不足道,比重起來就像是人臉身上的一顆小痘痘。
但顯然深淵不喜歡這個小痘痘,要將它清理掉。
然而之前的行為都失敗了。
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見縫插針,自然想要一勞永逸。
就在格拉頓龐大的獸爪聚攏起足以撕裂位面的毀滅效能量,即將對著血坑堡壘核心區域猛砸下去的千鈞一髮之際。
頭頂那片因格拉頓威壓而撕裂扭曲的天幕,驟然被一片冰冷的秩序之光滌盪。
原本因為惡魔的進攻以及邪神的存在開始變得極其混亂的魔力區域就在這麼一瞬間被掃空。秩序的魔力幾乎是眨眼之間,在所有人都沒反應的情況下便接管了這片區域。
鐵花構造體開始全力運轉,不用再將全部的力量用於對混沌魔力的清除了。
各種增益狀態,治療效果開始灑滿整個場地。
而這些東西對於成片成片的惡魔來說,那就是酸液是腐毒是他們根本惹不起的東西。
一個個被照射得吱哇亂叫,但依舊老老實實的向前衝。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半空,恰好攔在格拉頓與堡壘之間。
來人正是卡納。
“卡納大人!”
“吾神降臨了!”
“惡魔即將面臨慘痛的失敗!”
“為了守夜人!殺!”
卡納的到來,給眾人帶來了足夠的信心。
士氣立刻轉危為安,甚至變得高漲起來。
一切就是因為卡納的到來。
他並非以救世之神的“完整姿態”出現,周身未見誇張的光輪或星軌神袍,僅僅是最核心的本源狀態——身形略顯虛幻。
但散發著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秩序力量感,雙臂上佈滿的猩紅資料紋理清晰可見,如同活物般流動、推演著眼前狂暴的邪神。
整個戰場一下子變得有些安靜。
畢竟現在兩位神明對峙在一起,融合在一起的壓力壓下來別說人類了,就算惡魔也開始意識不清,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卡納的聲音冰冷、平靜,卻帶著穿透一切混亂意志的清晰力量,直接灌入格拉頓的狂暴心神:“廢物。深淵派你來,是因為看門的刻耳柏洛斯都嫌你腦子太吵,想把你當垃圾清掃出來嗎?”語氣中的輕蔑與嘲諷如同實質的冰錐,精準地刺向格拉頓作為神明的傲慢核心。
“而且還是希望你偷偷摸摸的搞偷襲,想來你一定是那種陰險狡詐,不敢正面戰鬥的懦弱存在吧?
如此低劣的神力,想來確實是一個只能在深淵當中苟延殘喘的廢物了。”
格拉頓暴怒得幾乎要當場爆炸,那些侮辱性的詞彙在它混亂的思維裡激起了純粹的毀滅欲。
“死!!!!”
它積蓄的撕裂能量不再遲疑,如同傾天瀑布般向卡納狂湧!
卡納雙臂交錯,血紋瞬間熾亮。
他沒有硬接這足以撕裂堡壘的能量洪流,而是雙手向兩側猛地一撕——並非撕裂空間攻擊,而是進行了一次超大型的、精準至極的“空間裁剪”!
戰場景象在堡壘眾人眼中瞬間扭曲、摺疊。
卡納和格拉頓龐大的神軀如同被投入了一面巨大的水銀鏡面,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跟上一次的情況不一樣。
因為這一次這神明的力量能夠撕扯空間,如果就原地進行鏡面空間的戰鬥的話,很容易讓對方的力量衝擊到外面。
天空恢復了鐵花構造體淨化後的常態,彷彿剛才那毀天滅地的壓迫感只是一場噩夢。
然而,在堡壘上空那層虛假的“鏡面”之後,則是另一片被隔絕出來的、專門用於神戰的“映象空間”。
只要是高等級的戰鬥,一旦餘波影響盛大,卡納自然就會將其拉入鏡面空間當中,避免對外面造成破壞。
然而,格拉頓的神職是“撕裂”。
它本身就代表著破壞的規則力量,即使是卡納精心構築的次元屏障,也無法完全隔絕一個瘋狂執著於撕裂萬物的邪神。
更別說這邪神怎麼看,怎麼覺得腦子不好使。
映象空間內,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
對方顯然不想跟卡納在這裡磨磨唧唧浪費時間,所以直接就進入了戰鬥,甚至連試探都懶得試探了。
格拉頓的每一次爪擊、咆哮、甚至身體的撞擊,都伴隨著撕裂空間的黑色裂痕。
卡納的身影化作流光,在資料運算的驅動下閃避、格擋、反擊,每一次能量碰撞都如同超新星爆發,在映象的“天空”和“大地”上炸開毀滅性的光斑。
卡納則直接操控著最順手的銀色液體,幻化成各種各樣不同的東西來進行著抵擋。
雖然這些東西很容易就能夠被對方撕成碎片,但撕成碎片又無所謂,立刻就會化為銀色的液體,繼續為他所用。
聽上去很奇怪,畢竟這是神明的規則,即便能夠變成液體,也依舊會遭到損耗才對。
但不要忘了。
卡納也是神,而且他用作攻擊手段的銀色,更是他神軀的一部分。
就規則本身的強度而言,並不比對方的強度弱,在這樣的抵消對抗之下,就會展現出現在這樣的畫面。
但是隻有卡納的構造體能夠有這樣的待遇了。
這片空間可不行。
致命的連鎖反應隨之而來。
當格拉頓的攻擊過於狂暴,命中映象空間的“邊界”時,那片區域的隔絕便會產生不穩定的漣漪。
一道巨大的空間撕裂會如同恐怖的傷疤,從虛幻的映象空間短暫地“投影”或“滲透”到現實的血坑堡壘戰場上空。
同時,伴隨著映象空間中神級碰撞的恐怖能量波動,即便隔著屏障,也化為實質性的壓迫感和大地的震盪轟然降臨現實位面。
裡外又連線了。
這股連鎖反應,立刻成為了現實戰場最致命的催化劑。
“看!力量降臨了!”惡魔大軍中爆發出震天動地的狂熱歡呼。
神戰的投影、那毀天滅地的能量衝擊景象,以及格拉頓那充滿毀滅欲的神念偶爾透過裂隙的嘶吼,如同最強大的狂暴光環,徹底點燃了所有混沌生物的瘋狂。
他們本就容易被領頭的影響。
更別說領頭的是個狂暴血腥的神明,非常符合惡魔的口味。
低階惡魔們眼冒紅光,完全不顧生死。高階惡魔則在混亂中爆發出遠超平時的戰鬥力。
惡魔的攻勢不再是潮水,而是化作了更加瘋狂、更加不顧一切的毀滅熔岩流。
一下子變得士氣高昂,戰力提升。
“穩住!!為了淨化!為了秩序!”蕾莉婭的聲音透過靈魂連結響徹防線。
她不得不放棄核心指揮位置,化作半人馬幽魂騎士的姿態衝向壓力最大的一段城牆,手中的巨大斬艦刀燃燒起前所未有的魂火。
那道虛影中格拉頓撕裂空間的巨爪剛好投影在她頭頂附近,帶來巨大的精神壓迫,卻也激發了她的戰魂。
“屏障隔絕下,那只是餘波!撕碎衝上來的雜碎!!”她一記魂火衝擊波炸飛了數十頭攀爬上來的狂戰魔。
灰牙駕馭著傷痕累累的翼龍,險而又險地避開了一道從撕裂投影中意外“漏”出的小股空間裂縫亂流。
裂縫掠過之處,幾十頭惡魔和一小段城牆瞬間被無形之刃切成了碎塊。
“該死的,那混蛋邪神影響外面了!”他怒吼著,短矛投擲而出,精準釘入一頭攻城魔像的眼窩,暫時延緩了其對城牆的撞擊。
阿碧絲站在法師高臺,額頭沁出汗珠。
她不僅要維持大範圍防護法術和靈魂干擾咒語以抵抗那透下來的神戰餘波,還要全力輔助淨化鐵花構造體穩定周遭的魔力場。
但格拉頓的撕裂力量特性,讓映象空間的裂隙不斷干擾著現實空間的穩定,令秩序魔力的轉化都出現了一絲滯澀。
“卡瑞娜!安娜貝爾!小心那些能量亂流!它們在削弱鐵花的區域效果!”她高聲示警。
卡瑞娜以巨熊形態在城牆上橫衝直撞,用熊掌和纏繞聖光的爪子拍碎攀爬的惡魔,回應道:“感覺到了!這些惡魔在這種壓力下更瘋了!像是打了深淵雞血!”她的神聖光輝在靠近能量衝擊投影區域時會黯淡不少。
安娜貝爾如同幽靈般在陰影中穿梭,匕首每一次閃現都精準地割斷一頭惡魔的喉嚨或刺穿其核心。
但在經過空間震盪強烈的區域時,她的步伐會變得異常艱難,必須依靠絕對的速度強行突破。
“堡壘在搖晃!那狗屁邪神還沒打進來,空間裂縫就快幫它拆牆了!”
血坑堡壘的防禦體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驗。
魔能射線塔在密集攻擊和空間干擾下有過載風險;弩炮陣地因大地震顫頻頻失準;戰士們在抵抗潮水般惡魔的同時,還要分心躲避或硬扛那些從“天上”突兀冒出的致命空間亂流或能量衝擊的漣漪。
鐵花構造體依舊頑強運轉,淨化光束刺穿昏暗的戰場,但其淡金色的秩序穹頂因為持續受到撕裂規則的“間接侵蝕”,時而出現水波般的劇烈盪漾。
每一次盪漾,都意味著庇護範圍縮小、深淵低語增強一點,守夜人士兵的負擔便加重一分。
堡壘上下,從蕾莉婭這樣的核心到最基層的盾衛,每個人都浴血奮戰。
他們在對抗瘋狂的惡魔洪流的同時,還要被動承受著由映象空間中兩位神明角力所引發的、足以撕裂現實的次級災難。
這是一場發生在兩個維度卻相互疊加影響的毀滅交響曲,血坑堡壘如狂風巨浪中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