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這一天早上,文三兒把陳掌櫃拉到“聚寶閣”後,正準備到街上去轉悠轉悠,忽見兩個人從一輛汽車上下來跟著陳掌櫃進了店門,正是笠原商社的佐藤英夫及其翻譯張金泉。
文三兒心道:“這日本鬼子看來是聽到了風聲,要來買那幅《蘭竹圖》。”
於是便悄悄的站在門外凝神細聽。
當他聽到陳掌櫃以三千大洋將那幅《蘭竹圖》賣給了佐藤英夫後,不禁有些羨慕,心道:“好傢伙,五十塊收的,三千塊賣,這其中的暴利趕上賣奢侈品了!”
不過藝術品就是這樣,富人的遊戲,窮人你就別玩這個了。
古玩行有句行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陳掌櫃要是多做幾單這樣的生意,早就能實現財富自由,提前退休了。
由於那幅《蘭竹圖》有些殘破,陳掌櫃不得不派文三兒去朱茅衚衕接“裱糊王”於慶同來“聚寶閣”修補。
文三兒在於慶同家院門口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那位爺才收拾好,磨磨蹭蹭地坐上文三兒的車,還說道:“若不是看在你們東家陳掌櫃的面子上,我才不去呢?我這手藝,同行中沒有一個抵得上我的!
就憑這個,我每天十點起,自有自在接活,不想幹的就不幹,每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你說說,是不是還是的有獨門手藝的賺錢?”
文三兒點頭道:“可不是麼?你就像這拉車的,幹苦力的,那不就沒什麼技術含量,一味的賣力氣,到頭來,將就餓不死罷了!”
於慶同笑道:“你小子這回算是活明白了,所以呀,普通人還是有門謀生的手藝!”
文三兒笑道:“於爺,要不趕明兒我跟您學這裱糊舊畫的手藝吧?您帶帶我,也好讓我以後能多賺些錢。”
於慶同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想的美,北平不知有多少小夥子想要和我學手藝,我這獨門的手藝能隨便教給別人麼?那不還教會徒弟,餓死師父!文三兒啊,你都多大了,我怎麼還能收你做徒弟呢?”
文三兒笑道:“我就長的老了些,其實也才三十六!”
於慶同呵呵一笑,道:“當徒弟太老了......”
說話間,文三兒拉著於慶同以來到了“聚寶閣”。
於慶同慢悠悠的進了“聚寶閣”,同陳掌櫃的談起修畫來。
文三兒卻一轉臉,碰到了《京城晚報》的記者陸中庸。
這傢伙寫文章就是為了賺錢,什麼吸引人就寫什麼,兩頭賺稿費,一心只搞錢。
如今卻主動邀文三兒中午在‘會仙居’見面,請他吃炒肝兒。
文三兒一聽就是有事兒要和他打聽,多半就是“聚寶閣”的相關訊息,反正有人請吃飯,何樂而不為呢?
去唄。
於是在中午十二點半,文三兒抽了個空走進了飯館,然後坐下便叫道:“陸大記者,上兩碗炒肝,四個火燒。”
陸中庸嘿了一聲,道:“你倒是真能吃。”招呼夥計按單照上。
文三兒道:“幹力氣活的,不吃的多些,哪裡來的力氣!”
在夥計將炒肝火燒端來之後,沒過五分鐘,便都吃了下去。
陸中庸一邊抽菸一邊看著,心想這小子真是餓死鬼託生,這麼多的飯也真能吃的下去。
無錯書吧文三兒吃過了,抹了抹嘴,笑問道:“行啊,陸大記者,真能撐得住氣!說罷,有什麼要向我文三兒打聽的,儘管問,若是還兜圈子,我這就走了。”
陸中庸點了點頭,道:“文三兒啊,你是越來越精了,什麼都瞞不了你!好吧,我也乾脆點!”
說到這裡放低了聲音問道:“你們“聚寶閣”的陳掌櫃把《蘭竹圖》賣給了誰,賣了多少錢?”
文三兒嘿嘿一笑,心道:“果然他是打聽這個,這小子為了錢不管不顧的,什麼都能寫出來,我可不能隨便跟他說。”
於是笑了笑道:“哎呦,我不過是給陳掌櫃拉車的,這些店裡的事兒,我可不大清楚。”
陸中庸聽了微微一笑,拿出一塊銀圓放在桌子上,道:“文三兒,我還不知道你?你小子賊精賊精的,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主。”
文三兒瞧了瞧桌上的一塊銀元,冷笑一聲道:“陸大記者,這訊息就值一塊大洋麼?”
陸中庸嘿了一聲,提高了些嗓音道:“值不值得也要看是賣給了誰,賣了多少錢!說不定一個大洋我還賠了呢!”
文三兒笑了笑,道:“那你還是收回去吧,陳掌櫃平時待我不薄,這些都是人家的商業秘密,我怎麼能隨意講出去呢!萬一你寫出什麼對陳掌櫃不利的文章,叫我以後怎麼在人家那裡待呢!”
陸中庸冷笑一聲,知道文三兒是嫌少,吧嗒一聲,又在桌上放上一塊銀圓。
文三兒搖了搖頭,道:“我要是拿了這錢,往後陳掌櫃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能心安呢?再說這要是傳了出去,對我名聲也不太好。”
陸中庸嚯的站起來,微微惱道:“文三兒,你小子別油鹽不進,陳掌櫃將那畫兒賣給了誰,賣了多少錢,遲早在琉璃廠會傳出來,你別以為能捂一輩子。
兩塊大洋可不少了,你一個月也就賺這麼多吧?差不多得了,你不願賺,有的是人賺。”
說罷假意要走。
文三兒卻依然一動不動,也不攔著,因為此時的文三兒覺得不能為了兩塊大洋就什麼訊息都往外露。
陸中庸走了兩步,見文三兒依舊不動彈,又走回來一跺腳,又掏出一塊大洋,道:“最後一次機會,說就拿上,不說我真走了。”
文三兒起身拱了拱手道:“陸爺,請了,我不能為了你這三塊大洋,就壞了我文三兒名聲。謝謝你今天的飯。”
說罷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陸中庸在後面氣得追罵道:“文三兒,你少他媽的在那兒裝孫子,你一個臭拉車的,要屁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