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東北村落,冷得能把人凍出三層皮。顧行遠頂著大風,一邊跺腳一邊罵:“這鬼地方!人家寫稿子的是坐在暖炕上喝茶,偏我成了全村唯一一個跑江湖的,誰的命不是命啊!”
就在這時,路邊草垛裡忽然傳來“沙沙”聲,他心裡一咯噔,轉頭一看,竟然蹲著一隻黃皮子,雙眼綠幽幽地在黑夜裡亮得嚇人。
“哎呦,出活了。”顧行遠雖然見多了妖怪,可這寒天冷地的,忽然冒出來這麼個玩意兒,還是把他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黃皮子慢悠悠地站起來,直起後腿,雙手作揖:“外鄉人,修行百年,只差一封。望您大發慈悲,給我個封名吧。”
顧行遠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你找我封你?行啊,那你說說,憑啥讓我封你?”
黃皮子彷彿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問,抬起一隻爪子,正色說道:“我這百年間,護過村中麥田,驅過林中狼群,還保過一對迷路的夫妻安全歸家,算得上德高望重……”
“打住!”顧行遠一抬手打斷了它,“那你倒說說,這村東頭李二家的雞,三年沒斷過事兒,是不是你們乾的?”
黃皮子微微一滯,隨即嚴肅地說:“凡事講個冤有頭債有主,偷雞的黃皮子早不是我們這脈的,我修行在此,只為成仙,從不害人。”
“成仙?”顧行遠挑了挑眉,忽然露出一抹戲謔的笑,“你想成仙行啊,我就給你封個名。”他一邊掏出筆,一邊意味深長地說道:“來來來,從今天起,你就是‘黃皮小媳婦’,這封名可滿意?”
黃皮子愣住了,那雙亮綠的眼睛瞬間黯了一下:“外鄉人,你莫要開玩笑,封名是仙路,豈可如此兒戲?”
顧行遠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沒開玩笑啊,你不覺得‘小媳婦’這個名號更接地氣嗎?百姓一聽就懂,既通俗又親切,還能顯得你跟人家關係鐵。怎麼,嫌棄了?”
黃皮子臉上的毛微微炸了起來,顯然快忍不住了,可它又硬生生壓下火氣,咬牙說道:“你此舉是毀我修行,若我不成仙,必糾纏於你,至死方休!”
顧行遠“嘖”了一聲,眯著眼湊近它:“你這小模樣,還真挺像我未過門的小媳婦,生氣的時候也是這麼呲牙咧嘴。”
黃皮子徹底繃不住了,憤怒地撲上來:“你敢羞辱我,看我不撕爛你的臉!”
顧行遠一個靈活後仰,躲開了它的撲擊,還順手抽出一張符咒貼在它頭上:“鎮住了吧你!別說撕爛我臉,今天不給我笑著叫聲‘相公’,我都不打算放你下來!”
黃皮子掙扎了半天,卻發現自已被牢牢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你個**!你敢佔我便宜,遲早報應在你身上!”
顧行遠一屁股坐到地上,點了根菸,不慌不忙地說:“報應就報應吧。你一隻黃皮子,都問人像人還是像神了,我就想問問你:像什麼仙?你倒給我說清楚!”
黃皮子沉默了好久,忽然嘆了口氣:“算了,我認了。要封便封,叫什麼都成,你若放我下來,我還你一份恩情。”
顧行遠想了想,站起來拍了拍手:“成,既然你認了,那咱就按你說的封個‘黃陂仙’,但你可記住,以後要再出來害人,咱倆的賬可就沒完。”
說完,他將黃皮子放了下來。
黃皮子低著頭,神情複雜地看著顧行遠,最終彎腰一拜:“謝你成全。我黃皮雖不能成神,但自此不忘你今日恩情。他日若有危難,我必現身相救。”
說罷,它迅速消失在雪地裡。
顧行遠看著它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小媳婦,跑得倒是挺快。”他撣了撣雪,從懷裡掏出筆記本,寫下一行字:“黃皮子,想成仙,但還是更適合當媳婦。”
夜風呼嘯而過,遠處隱約傳來一陣古怪的笑聲,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黃皮子最後的不服氣。
顧行遠回到破舊的客棧,隨手甩下包袱,癱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回想起白天和黃皮子討封的那一出,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黃皮子倒是有意思,被我封成了‘小媳婦’,還能氣得直咬牙。”他自言自語,隨後閉上眼,點了一根菸,“不過,這事兒也算完了,我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吧?”
可誰知,睡著睡著,他卻隱隱約約覺得屋子裡不對勁了。
他感覺到有人在靠近,伴隨著一陣淡淡的幽香,還有輕輕的腳步聲。他猛地睜開眼,卻發現床邊站著一個女人,身著一襲白色長裙,面容清秀,眼中含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誰?!”顧行遠坐了起來,手下意識地往枕頭下摸符咒,可卻發現自已的身體動彈不得。
無錯書吧女人嫣然一笑,聲音如流水般柔和:“相公,你忘了我嗎?你封我為‘小媳婦’,我自然得來侍奉你。”
顧行遠瞪大眼,心裡一陣狂跳:“什麼玩意兒?你、你是那隻黃皮子?”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坐到他的床邊,手指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髮:“人家這不是來報恩嘛,誰讓你給了我封名呢?”
顧行遠一陣頭皮發麻,心裡暗罵:“這他M叫什麼事兒啊!我隨口一封,這傢伙還真當回事了,還來床邊上演媳婦兒戲碼?”
“你別靠那麼近!”他勉強擠出一句話,“有事兒咱好好說成不?”
可那女人卻毫不在意,反而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相公你怕什麼?我可沒想害你,就是覺得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不如我陪陪你。”
顧行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壓低了聲音罵道:“陪你個大頭鬼!老子還沒娶過媳婦兒呢,你可別壞了我名聲!”
女人笑得更歡了,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相公,你這脾氣還挺倔的。不過我知道,你嘴硬心軟,要是我真成你媳婦兒,日子肯定不賴。”
顧行遠真想破口大罵,可這會兒渾身上下竟連根手指都動不了,只能乾瞪眼看著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你到底想幹嘛?”顧行遠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情緒,“我告訴你,我這人脾氣不好,別給我玩花樣。”
女人撇了撇嘴:“我說了呀,就是來報恩的。你救了我一回,我便伺候你一晚,咱倆兩清。你看看,我像不像個好媳婦?”
說完,她竟真的跑去桌前,拿起壺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端過來,遞到顧行遠嘴邊。
“來,相公,喝口水解解渴。”
顧行遠看著她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差點沒被氣笑了:“我說黃皮……哦不,‘小媳婦’,你要真想報恩,就趕緊讓我醒過來,別在這兒折騰我。”
女人眨了眨眼睛,突然低頭湊近他,聲音柔得像在撒嬌:“哎呀,相公,別這麼無情嘛。我這心裡可沒你想的那麼多壞心眼,就是單純地想報答你。”
“報答你妹!”顧行遠終於忍不住罵出聲,“你這哪是報答?你這是拿我尋開心!”
女人卻一點不惱,反而嫣然一笑:“行了行了,我就不逗你了。”她起身站到床前,神情忽然正經起來,“顧行遠,我欠你一個恩情,今日以夢還之。他日若遇難,我自會再助你一臂之力。”
說完,她轉身緩緩走向門口,腳步聲越來越輕,最終化作一陣風聲消失不見。
顧行遠猛地睜開眼,發現天已經亮了,屋裡空蕩蕩的,昨晚的一切彷彿是場夢。
他低頭看了看自已身上的被子,又摸了摸桌上的茶壺,發現壺蓋是開著的,壺裡的水少了一半。
“我靠……”他愣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這黃皮子是成心耍我吧?!”
他氣得抓起菸袋,狠狠抽了一口,嘴裡嘟囔著:“小媳婦兒?真是小媳婦兒了,這事兒傳出去,我還要不要臉了?”
不過罵歸罵,顧行遠的心裡卻有些說不出的複雜。雖說這夢境匪夷所思,可那黃皮子最後的承諾,卻莫名讓他心裡生出一絲安慰。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叼著煙,搖了搖頭,“黃皮子啊黃皮子,你可別坑我,要不然我還真拿你沒轍。”
這一天,顧行遠背起行囊,離開了這片村落。他不知道那黃皮子是否真的成仙,更不確定它的承諾是真是假。
但無論如何,這“未過門的小媳婦”,算是他一生遇到的最奇葩的一樁事。
雪地上,留下他孤零零的背影,和風中若隱若現的笑聲……